秦声小院 第66章 退让了

有且仅有一次，他因为有事儿找陆逢英，早上天刚亮就跑进了蔡家小院，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恰巧他出门的那瞬间，被隔壁钱家的老大看见了。

于是，不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幸福镇上就传开了卢敏月和赵怀远的故事。

他们都在说，“你们知道吗？蔡家的大媳妇跟赵怀远睡到一起去了。”

大家伙都在说，“该不会蔡家老大走之前这两人就勾搭在一起了吧？”

反正好话是一句没有，坏话倒是可以编成一本家庭伦理小说了。

从那之后，赵怀远除了特别重大的事情，再也没有在清晨出现在过蔡家小院。

然而，今天他出现了。

显然不是为了给卢敏月送馍馍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一提醒，赵怀远才想起来自己是有重大事情要来告诉师父的，“师父，昨天晚上孟肖华去我家了。”

“这个王八蛋去你那儿干什么？”

赵怀远先是偷偷看了一眼陆逢英的神色，见师父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让我来跟您传个话，说今天一起排练剧目，要让他们的人演主角，还得演他们指定的剧目。”

“他放…………”

好在陆逢英意识到孟豆豆还是个孩子，要不然她真是恨不得将脑袋里所有骂人的脏话全部送到孟肖华的身上。

许是因了生气，陆逢英只觉得双腿都在颤抖，好在蔡礼萍倒了一杯热水送到了她的手上，还特意加了一些红糖。

早些时日，她就怀疑过亲妈常年劳累，加上这些年的家庭变故，她大概会有低血糖。

陆逢英抱着茶杯的双手都在颤抖，额头微微渗出了一些汗，赵怀远紧忙拖住了茶杯的底部，待师父喝下满满的一杯红糖水，才松开了手，接过杯子，将它递给了蔡礼萍。

“大姐，赶紧再给师父倒一杯。”

陆逢英摆了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我感觉好多了。”

说话间，陆逢英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转移了话题，“这个小王八蛋，真是太给她脸了，我真是后悔同意了跟他一起合作，都怪我。”

陆逢英气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蔡礼萍抓住了她的手，宽慰道：“妈，您别生气，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真是犯不着。”

“师父，您别着急，气着身子可不值当。要不我去镇上找徐干事说说，毕竟镇上是选的咱们秦腔剧团，凭什么都要听他的？”

说着，赵怀远就要往屋外走去。陆逢英顿了片刻，喊住了差点儿就出了院门的赵怀远，“怀远，你回来。”

“师父。”

赵怀远又跑了回来，三十多岁的他全身像是打满了鸡血。这种几近亢奋的精神状态，是陆逢英无法回去的从前。

“怀远，你去回孟肖华的话，这事儿我同意了。”

“什么？”

“妈？”

蔡礼萍跟赵怀远双双长大了嘴巴，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这位老演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妈，为啥要应着他啊？咱们这回应了孟肖华的无理要求，不就是变相承认我们跟他们还是一家剧团吗？”

陆逢英眼睛望向门外，像是看到了许多关于从前的故事，那个时候孟和平还是团长，他们一起四处奔走演出。

日子虽然辛苦，但是一点儿都不难。

如今，天人相隔，什么都变得难以言说开来。

若不是看见蔡礼萍跟赵怀远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眼神，陆逢英甚至不想回答老大的这个问题。

她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有句老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让步了，可不等于我认输了。老大，怀远，但凡我现在站在舞台上，谁不认整个秦腔剧团我才是主心骨，这点你们承不承认？”

“那当然。”蔡礼萍应答道。

“师父，你就是这个。”

赵怀远打心眼里佩服自己的亲师父，忍不住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所以，话说回来，我一点儿都不怕他孟肖华折腾，只要能圆满完成这次汇演的任务，其他的都不重要。”

说着，陆逢英想到了什么，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像是做好了某种盛大的决定。

“怀远，你是个秦腔演员，你要记住，只要你能够站在舞台上一天，就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穿的这身戏服，要对得起咱们师承一脉的传承。”

“师父，我懂了。我有太多的地方要跟您学习了。”

他说得没错，在他师父的世界里，始终践行着一句话：戏比天大。

她说到了，也做到了。

经历了方才的小插曲，陆逢英倒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了很多。

又喝了一杯蔡礼萍接来的红糖水，哪怕还有少许的不适，她也能够忍受。

眼瞅着离去大礼堂排练的时间越来越近，陆逢英紧忙吩咐蔡礼萍拾掇一些馍馍，找个布袋子装上。

这便是她排戏、演出时的常态，一天的饭食就是几口馍馍，最多再喝一碗白开水。

自打丈夫去世以后，陆逢英早就没了喝罐罐茶的习惯。哪怕蔡礼萍早早烧好一壶，陆逢英都来不及喝。

她经常说，“你妈我啊，还没到享受人生的时间呢。”

一切收拾妥当，陆逢英这才想起身边的孟豆豆，她拍了拍孩子的头顶，问道：“豆豆啊，愿不愿意跟着奶奶一起去排戏啊？”

她早就想好了，孩子要想将来成为秦腔名角，一定要打小就能勇敢地站在舞台上。

哪怕是一个毫不起眼的配角，也好过纸上谈兵。

“好啊，好啊，奶奶，我想去。”

孟豆豆真像陆逢英的从前啊，那股子对秦腔的喜爱甚至超越了陆逢英的希望——蔡蓓蕾。

“好，好，好。”

说完，陆逢英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敏月这个时候去娘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真是一点儿不知道着急。”

赵怀远听了这话，紧忙帮着卢敏月打了圆场，“师父，您放宽心，敏月上午肯定就到位了。老卢家的那点儿事儿，您也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家家都有本能做戏的故事。”

谈话间，隔壁小卖部老板的身影出现在了蔡家小院的门边，他朝里边喊了一声，“老陆啊，有你家的电话，是你家小四打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