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老妈，玄武门见 第20章 诸位，早上安好

第20章

毕力格带着勇士出发了。

路途实在是近，骑马只需要半个时辰。

“首先是圈地，建立烽火台与岗哨。”

长生天的一举一动都使闪电城牵肠挂肚。

可毕力格却觉得，你们可好奇死吧！把脖子扯上天，也别想偷看到什么！！

毕力格的干劲十足。

他把长生天交代的这桩事办得漂亮，白霫部老灯的盐枭之号就要被他毕力格收入囊中了。

凭你也敢自称‘枭’字？

让我掌管万物通宵古今智慧最强天神给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盐！

毕力格无脑的坚信，经过长生天的指点，他们做出来的盐，将会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至宝。

另外长生天办事实在大气。

只要为他献上忠诚、付出勤勉，那便只需要闷头做吩咐下来的活儿，其余的事情统统不用管，不论是住宿、饮食、甚至是健康、赐福，伟大的长生天都亲手包办了。

今天一早上，天才刚刚亮，外面的大桶里就备好了热水。

一人一勺热水，一木盆冷水抹了脸，一罐羹牙粉，又发了巴掌大的皂角。

虽然那小白脸的内侍教他们如何呢刷牙洗脸心里头挺膈应的，可照着做了以后毕力格觉得自己的脸舒服的都会喘气了。

洗完以后，一人一罐油，说是往脸上擦的，里头是三个月的用量，每次洗完脸以后各用黄豆粒大小的。

黄豆多大其实大家心里头都没什么数，可一点点往脸上蹭过了，下次该用多少就门清了。

内侍说，这是长生天想到，朔丹风大防止他们在干活的时候皮开肉绽特意命他们这几天加急制作的。

毕力格心想，哪里有这么夸张，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但这是长生天的一份关心，他到底是觉得心里头暖呼呼的。

还有，刚才错怪你们这群小白脸了，你们也是干活儿的啊。

干活儿就行，干活儿就是好汉，我毕力格以后铁定打心底里尊敬你。

今天也是毕力格、其弟妹与勇士们第一次去吃食堂吃大锅饭。

食堂是个新鲜地方，每个勤勉劳动的人，不论是勇士、普通族人、男女老少、甚至还有奴隶，长生天都允许他们在食堂吃大锅饭。

跟奴隶在一起吃一样的饭，这让跟着毕力格的勇士脸色不大好看，只是碍于毕力格等贵族老爷都没有表态，他们却也没法做，只是丧着脸、压着嘴、谁瞧着都觉着晦气。

“你们也别太不知好歹了。”毕力格有些生气。

而很快，也不需要他继续呵斥，因为李唯来了。

这一次王富贵也在，他作为内侍总管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而非李唯的身侧，他扯着嗓子拖长声调宣告道，

“小汗王驾到——！小汗王妃驾到——！众民跪拜——！”

内侍队伍分两列走在最前头，瞧着有些愣在原地，或是不长心眼就正正跪在路中央的，还要厉声催促道，

“边儿去！俯首！噤声！”

由侍卫持龙旗与幡幢充当仪卫，士兵分别持戟、背弓，一前一后搭配同样列队两侧。

大帐到几步路，皇子自然是骑着高头大马而非车驾，前头刘顺牵着马缓步的往前走着。

后面的卓娜被抬在坐辇上，后头跟着婢女若干，分别持雉尾扇与华盖。

这仪仗放长安城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可在朔丹足以惊煞所有人。

食堂足以同时容纳两万人，制作的如此之宽敞，自然够让人从头到尾把这仪仗排场看个全乎。

待前头内侍搭好了台子，把座椅摆在最上首，将李唯与卓娜迎上去后，王富贵才对着在下面跪拜着的人群喊道，

“小汗王允尔等起——！”

汗王出行虽然也处处使他们跪拜问候，可对比当前李唯这一通排场，真是一比一个不吱声。

这让自诩作为铁林部贵族，在朔丹也有头有脸的毕力格的弟弟妹妹们顿时心悦诚服。

这时，他们才真正的明白过来，为何去了一趟大唐之后，他们部族的骄傲、聪慧勇武的大哥，会坚定的违背着几乎所有族老的意愿，选择站在这位大唐皇子身后。

我的个长生天在上。

但凡瞧过这个的，还用选？这还用比？

什么是真正的王者风范，什么是真正的贵族之气，摸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就知道该不该昧着它说瞎话！

“小汗王允许尔等直视天颜——”

“肃静——”

扯着嗓子拖长音喊话，要确保清晰、足够威严而不损主子风范是门学问。

王富贵一直以自己从小勤勉锻炼的这份专业技能而感到骄傲，而李唯在昨日检验了他的成果之后同样对他赞不绝口，这使王富贵一直兴奋到现在、恨不得自己能当场达到菩萨吟唱梵音的境界。

被允许抬头，绝大多数人都克制不住的抬头，仰望这位自称收留了他们、给他们食物、允诺他们冬日温饱的王。

与他们想象中的魁梧高大不同。

但又觉得这样仁慈的王，好像就该生得这副俊美无双的模样。

李唯面前早已有扩音筒被架起。

得体的王，不应该自己拿着小喇叭喊。

就像是有了先前的排场，才有了现在满座皆惊、无人置否的万人噤声场面。

作为自诩最早发觉了长生天威猛的毕力格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此时他的兴奋。

哦！伟大的长生天将要在这里，开启他统御朔丹的第一步！

实际上毕力格的预感是正确的。

因为李唯发表了演讲。

作为上位者，说话可以不用快，用词可以不用高大上，句子更是可以短，但唯一不能有的就是不自信。

指鹿为马也要信誓旦旦。

李唯演练过了。

实践开始。

“诸位，早上安好。”

“伟大的长生天早上好——！！！！！”毕力格首当其冲、兴奋的振臂高呼道。

有了他的惊人之举，原本还因为要吃‘奴隶饭’而闹脾气、五大三粗简单易懂的勇士也不知怎的振奋了起来。

“小可汗在上，铁林部的勇士给您问安——！！！”

“小汗王早上安好！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是这样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旁边的氛围很热闹，只要不是现在立即马上就要原地爆炸，肯定会跟着嗷两下。

很快，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喊得最热烈的，便是青阳部的奴隶，与汉话说的七扭八歪的昆仑奴。

在这里他们愈发的觉得自己像个人。

有吃有喝，虽然听说\/已经要劳动，可做奴隶的，哪有不给主子干活的？更何况，以往干活儿还不得好死的例子，血淋淋的摆在眼前，他们见过的还少吗？

“肃静——！”

“注意礼节——！”

白脸都是王富贵唱的。

王富贵之前主要负责管理昆仑奴，他挥鞭子、抄着一口不利索的昆仑语怒斥黑奴的模样，不论是昆仑奴自己还是新搬来的青阳部奴隶，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也在口口相传下略有耳闻。

他呵斥一声，无人敢造次，被他拿鞭子抽过的昆仑奴更是觉得两股战战、脊柱发凉。

这白脸不仅下手死黑，说话还难听，太恐怖了！

李唯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对大家做了安抚的手势，继续道，

“我能理解诸位的兴奋，今天确实是个特别的日子。”

“今天，是铁林部的诸位勇士、青阳部的诸位工匠、我大唐的军士，我们所有人正式聚在一起的日子。”

上位者这么一说，本来不觉着有什么，但稍加思考后，却又觉着是这么个道理。

就连步入了青春期、自诩大人却一向喜欢和人唱反调的青阳部灰帐民孤儿毛伊罕，也默默地记住了今天这个日子，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在此之前，你们可能是部族的骄傲，可能是部族的新星与明珠，可能是部族中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中坚力量。

当然，你们大部分也可能是为他人不耻的奴隶，甚至不被看做是人。

但是，在我这里，在我看来，你们都是我的子民，你们没有差别，你们都很优秀，你们都是我大唐的人民。”

一句话，对自诩贵族有‘大唐子民’四字真言，对下等人来说有‘没差别、都优秀’这样的六字咒文。

每个人都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仔细琢磨一下，不觉着难受、不觉着被冒犯，要么有野心、要么有感动。

‘谁是朔丹人？我们是大唐的子民！’

李唯需要做的，便是在科技改变生活使人的**产生归属感之前，精神上已经对他所构建的理想国度有依赖感。

“在我的统治下，不论是奴隶还是士兵，不论是白账民还是灰帐民，只要你们付出了辛勤的劳作，你们就可以骄傲的挺起胸膛，高声的宣布：

你是在我、天可汗嫡裔、大唐皇子李唯统治下的子民。

就像是最初我所承诺的。

勤劳肯干、积极进取，就算你是奴隶、你将来也会成为自由民甚至是人上人，如果你是勇士，将来你会成为大将军、又或者是贵族大老爷。

我会承诺你们你们所能想象到的最光明的未来！”

“长生天万岁！！！”

“小汗王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按照礼法，这时李唯早就该纠正，是千岁、他哪里好自诩什么长生天。

可他没有。

这是他给有心人留下来的暗示。

被汗王奴才礼法驯化透透的巧手吐屯发现了，绝对忠诚的毕力格发现了，每天捉摸着小汗王会在什么时候处决他们的毛伊罕也发现了。

如他们这样的，还有很多。

他们兴奋、惊讶，但唯独却没有害怕。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兴许是方才小汗王进场时的排场太过与众不同，使他们觉得原来他们一直敬畏的汗王也不过如此。

饼画好了，气氛到这了，那就该说点实际的了。

“我们畅想的未来是好的，只是我们当下面临着困境——朔丹的寒冬。

不过在我看来，朔丹的寒冬不可怕。

有你，有你们，有大家在，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我们这个冬天将会有避寒的房子，顿顿有热乎的饭吃，有厚实的衣服穿，不会因为寒冷、吃不饱而生病、无药可医。

而今天，就是我们走向光明未来的起始点。

我们一家人，为了美好未来勤勉的劳动，而汇聚在食堂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来，开饭！”

随着锣一声响，先前在食堂总闻着有股巨香但又找不到源头的疑惑，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放眼望去，几十口顿两名铁林部勇士还不用切断儿分的铁锅中，炖着分量惊人的食物。

“这叫全羊锅，但我更喜欢管它叫万民同享锅。

我们大唐在天儿冷的时候，一家人也会围着热锅子涮些好吃的吃。

如今我远走他乡，你们也背井离家，我们凑成了一家人，吃这个，正合适。”

李唯说完话，内侍、士兵们便无比熟练的走上前，根据早就安排好的工作，有条不紊的打起了饭。

“今天这顿饭，是青阳部的妇女，大唐的士兵，从宰羊放血腌肉开始一步步做的。

青阳部的妇女辛勤的煨了一整宿的汤，天还没亮的时候下的肉。

我们要记住他们的辛劳和付出，我们所享受的一切皆是因为他人的付出，而我们今日的付出也会成为将来我们儿女子孙的享受。”

这一刻，原本就对这碗色香味俱全的万民同享锅十分感兴趣的人，被李唯这番煽情的话，讲得红了眼。

他可是大唐皇子欸，他可被封为小汗王欸，他竟然把我当家人，跟我说我们一起努力为了我们的儿女子孙欸！

拿起比脸大的海碗，奢侈的挖上一大勺，都不顾吹两口气塞到嘴里，顿时眼泪就被激出来了。

是被鲜味蛰的、是烫的，但绝对不承认是自己哭的。

呜呜呜，这是前半辈子的苦都受完了，天神怜悯使这样一个仁义君主来管理他们，让他们享福来的！

这边铁林部的班布尔、毕力格的弟弟，吃下一口不知是什么的块，止不住的吧唧嘴嘴。

“吃饭不要这样，太丢人，不合乎礼仪。”毕力格没客气，直接给了班布尔一个脑瓜崩。

“嘶——痛痛痛！”

班布尔呼通，狡辩道，

“不怪俺啊，这么香的东西，大哥你常吃？大唐那边都这么吃吗？这也太好吃了吧！他们人都这么幸福？”

这倒是让毕力格怔住了，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番后，回答道，

“现在回想一下，大唐的吃的确实比我们精湛，但宴会上从未见过如这般可口的珍馐。

无法相比，根本无法相比。”

班布尔一下子深吸一口气，看着海碗中满满当当的食物，脑瓜里直想：

乖乖，俺吃的比大唐贵族都好嘞！

要俺是大哥，俺也闷头跟着这大唐皇子走啊！

别说什么封侯拜相、入主中原做中原人的主子，就是这顿顿吃好饭他也愿意跟着啊！

妈耶，他生长在朔丹，一天天吃点啥玩意，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觉着说他们是朔丹贵族了。

呵呵。

在人家大唐皇子面前，自己是个屁的贵族，屁都不是嘞。

这样想着，班布尔又是大口挖了几勺，越吃越是停不下来。

“大哥，这肉里头蜇人舌头的味道是什么？太让人上瘾了。”

毕力格说，

“之前长生天用膳的时候赏赐过我一碟肉菜，我也觉得吃得带劲，便请教了一下。

这个味道，是辣味。”

“辣……有点痛啊。”毕力格的妹妹说道。

“对，长生天说了，辣味就是这样，这点痛觉令人上瘾，就像是生活苦里带甜。”

“哇——”班布尔嗔声。

在此刻他的脑海中，小汗王的睿智程度已经超过萨满大人了。

瞧瞧人家的博学，瞧瞧人家的境界，一个是神，一个不过是能与神沟通的仆人，这能比？

这时，毕力格还在跟弟弟妹妹分享他从小汗王妃、也就是卓娜那里请教到的知识，

“咱们公主跟我说，一种叫做茱萸的草，捣碎取汁会有辣味。

还有波斯那边来的胡药、也叫胡椒，这个也辣。

再有能入药的姜黄、蒜，土里的野姜，都能有这个好味道。”

“竟然还有药材？！”

班布尔大惊，赶忙起身四下看去。

他清楚的看到，无论身份、无论男女，大家清一色的都是大海碗，不过就是勇士的更大些、妇孺的小了些。

“大家都这么吃？”

“是啊，长生天的心胸远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贴着坐的铁林部勇士此刻也不免觉着有些羞臊。

方才他们嫌弃什么来着？

现在瞧瞧，

大小方方正正的羊肉块，是所有人都有的，

而他们桌上分着吃的羊头，劲道软糯到嘴里就像是化了一样的蹄子，却是只有他们、士兵、酋长、毕力格大人那桌能吃到。

粘稠又鲜的汤汁，里头有入味的豆子，和不知道是什么、有点像是山药还是糯饼的方块……，甚至还有烤栗子！

那个外焦内软的口感，简直让他们恨不得再吃上两碗。

哦不，这个大海碗实在是太大了，一碗就吃饱了。

吃饭的时候没有规矩说不能讲话，所以他们也在小声的交流着。

“咱们得卖力些，不然被那群人比下去，脸还往哪放。”

特意带了重音的‘那群人’自然指的是奴隶。

“你说得对，我们要证明自己更强大。”

小汗王说了，大家都是靠勤勉劳动换来吃的。

劳动=吃的，吃的更好=更多的劳动。

要是他们劳动的少反倒被那群奴隶比下去，难不成还要被笑话是吃白饭的？

小汗王既然说了奴隶也是他的子民，铁林部的勇士便不敢有反抗心理。

所以他们的斗争目标灵活的发生了转变。

在同为小汗王子民的起跑上，做出让小汗王惊讶、拍手称赞‘果然不愧是铁林部出身的勇士！’的劳动！

这一边，把海碗拿调羹刮得干干净净的班布尔一口干了他以为用来漱口的沙棘水。

“我想不明白。”

虽然话题隔了很久，可毕力格知道弟弟在琢磨些什么。

毕力格没有讲什么道理，而是意味深长的说，

“你想不明白是正常的。”

“你只看现在，而长生天他看的是未来。”

至于说长生天看到了什么样的未来，他怎敢妄言去揣测。

无论是天下归一、还是海清河晏、又或者是天下尽享福，等时候到了他就都能见到了。

而毕力格知道，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的脑袋瓜子能想出来的完美。

于是毕力格丢下满脑子懵的傻弟弟，自觉地冲到前头响应那个什么光盘、洗碗、洗手的仪式。

时间回到当下。

饱餐了一顿的朔丹勇士，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喊着口号挥舞着工具，不过一早上就打出了五口盐井。

乖乖，今天‘白班’只有一百五十人哩！还有一部分去圈地、搭烽火台了！

结果毕力格登高一看，嚯！烽火台一个个都垒好了！全都挤在那小跑着搭岗哨站呢。

呜——呜——呜——呜—

三长一短，是来送饭的哨声。

早在上工之前，小汗王使内侍宣读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工作守则。

其中，无论是来送饭的、还是来送材料的、又或者是来送信传讯的，都有单独的讯号与笛声。

吹错了、压根没吹的，想都别想，燃狼烟一级戒备。

为了图效率，一百来人的饭是拿两辆马车拉来的。

拿厚实的棉被压着，掀开后毕力格发现竟然还是热乎的！

咱啥条件呢？

在外头也能吃热乎的？

在外做工就没有什么海碗、调羹可以用了。

是包好了的饼子，一人一大块，鼓鼓囊囊的，看着一眼、闻闻味儿就知道里头肯定有好货。

分三队排着，听着已经听习惯了内侍那一股子汉话味的蒙语，也不问这问那的，听话的拿药水搓干净了手，尤其是指甲缝里的。

做完了，就能吃饭了，一人蹲一个地儿，拿起饼子就往嘴里塞。

咬下一口，哦豁，果然是肉！

毕力格猛地啃上一口，发现这饼竟然还卷了两层，一层是肉、一层是什么打的泥。

味道丰富到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咸、或者辣来概括。

毕力格一直有旺盛的求知欲。

对于长生天传授下来的一切，他都首当其冲的好奇。

于是他走到马车前，堆着一脸笑，用着汉话问道，

“大人，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