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伯伯!”叶早一着急就又叫回了以前的称呼。
想起以前在四时居,但凡有什么不适,也许只是在泡茶时候咳嗽那么一两声,阎智琛就让贺升给她批假。
推己及人。
现下是阎伯伯腿上架了钢板,打了骨钉。
她连声像样的问候都没有过,更别提像大嫂云兰一样,在病床前尽孝了。
实在很不应该。
但当她走近后,也没有谁说她什么。
包括苏毓晴,虽然心里面嘀嘀咕咕,但到底没当众指责她什么,让她下不来台。
叶早主动问了,阎智琛也是敷衍过去。
但有读心这项能力,哪怕他不说,叶早也会知道个大概。
不出意外跟阎钊有关。
叶早“听”到阎智琛十分痛心地“说”:[父子情越裂越伤啊。]
终究是,一个有心弥补,一个不愿接受。
阎钊冷冷朝那边扫了眼,瞳孔墨沉,转身往大楼里走去,也不等谁。
“哎哎阎总,小夫人还……”左维犹豫了两步,还是跟在自己老板身后,亦步亦趋,有些忐忑不安地提醒:“今天是股东大会,阎总,您克制点儿。”
“我有什么不克制的吗?”总裁专属电梯门“咔”一声关闭,留给一楼员工们的,是张俊冷无情的脸,感觉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而离得近的左维,维持了会儿“我实在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表情:“阎总,您再不松手屏幕就支撑不住了,钢化膜都已经开始掉渣渣了。”
“……”
阎钊把险些报废的平板往左维怀里一扔,搓了搓拇指指腹的水晶渣,面无表情将双手抄进了西裤口袋里。
很快又抽出来,几乎是下意识扯松了领带,无疑是烦躁的表现。扯到一半他愣住了,似乎想起来这是谁给他系的。
其实跟在阎钊身边这么多年,左维总归比其他人要了解他三分,虽然说百分之七十的情况他还是摸不透老板的想法,但这波呀,这波纯属董事长绿茶精!
什么顶级陈年老西湖龙井。
回想当年阎智琛掌舵集团时期,股东们亲密无间,所有事儿都商量着来。直到阎天明试水接任那两年都主张和气生财。而到了阎钊之手,却下狠手整顿风纪,跟一路疯涨的股票价格旗鼓相当的,是有关于大股东们内斗不止不团结的传言。也确实不是谣言,很不体面。
这其中任家也是尤为典型,既是集团老臣,在企业转型发展时期有莫大功劳,同时也是个头最大破坏性最强的那只硕鼠,这些年监守自盗,牟利所得简直夸张!治他是早晚的。
但是,集团真正损失的跟存入任征离岸账户的资金流水不符,就是说分赃者另有其人。
那究竟是谁,能让这只下水道的老鼠心甘情愿让出金库大头呢?
究竟是谁,能有本事帮这死老鼠瞒天过海这么长时间呢?
对方谨慎利落,留下的证据少之又少。
随着任征跳楼,更是很多事儿都死无对证了。
没根据的话还是不好乱说。但是左维知道,自己按照老板的命令抢救下一堆宝贵证据,里面就包括任征死前三分钟与董事长的一条通话记录。
至于两人通话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就没人能知道了。那通电话挂了,任征就跳楼了。阎智琛声称那是任征在向他忏悔,反正也没人能把证据砸他脸上说不是。
有些事儿吧,真是不能怪他们小夫人是非不分,实属敌强我弱。老头子架着钢板下车的效果用两个字形容:炸裂!
而这边呢,这位属于压根没长过嘴。
各种前因后果,的确是很难说清,但只要肯努力,怎么也能解释清楚一半,另外一半,就说几句软话填补过去呗。
可偏偏他们阎总又是不服软的性格,不可能求着别人相信自己。董事长一天天茶来茶去,不也是因为这个,就因为知道阎总什么都不喜欢说。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你就硬,再这么骨头硬、嘴也硬,你这到手的媳妇儿不整丢,我输你点儿啥。我这左姓直接倒过来写好不好?有这自信。
不过深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念着这么多年上级下属情……主要还是怕失火的老房子没了降服他的保护罩再烧到自己头上来。
左维冒着狗胆道:“阎总,等下由我来跟小夫人说吧,我肯定把这件事掰开揉碎一个字一个字解释清,务必让她了解真相。”
向来无比冷静清晰的头脑不断回放着那软软糯糯的声音,那些甜蜜的话,究竟是喂给他吃的蜜糖,还是想要他命的糖衣炮弹?
自己好像真是判断不清,或者说压根没有判断的机会,曾经面对再怎么实力棘手的对手,他也能精准的见招拆招。
此刻脑子里却全是“叶早不会背叛我的”、“小不点儿明明心疼我”、“好吧就算她又被老狐狸带跑偏了,但她肯定会跟着我投票,那等于她还是选我了,选我就代表她信我”这些不理智的念头。
他居然在提前为叶早找好借口。
特么……
真完蛋!
“不用。”
“阎总。”左维叹道:“您知不知道最近网上有个特火的梗,起源于一部言情剧,剧里每次男主因为什么而误会女主的时候,女主从来不会辩白,只会说,啊你要是这样污蔑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百口莫辩~!”
上班时间输出没有任何营养的网络破梗就算了,还敢说他拿得是狗血剧女主角的剧本。阎钊一记眼刀,左维立马收声儿,很宝贵着自己的小命儿。
与此同时,电梯门打开,有些松懈的领带倒对男人气度毫不影响。直到走进办公室里。他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所以,结局。”
“什么结局?”左维下意识的,然后被可怕的眼神冰到,一激灵反应过来:“噢噢,您是说那个言情剧的结局啊,就是悲剧收尾,兰因絮果,男女主相互决裂,女主角还死了,最后男主角也没去看她一眼,我觉得再怎么嘴上说爱其实也是不爱吧,啧啧。反正一般来讲,这种一方不长嘴的情况都是比较惨的。”
听完这话,本就弥漫着低气压的人形自走空调,更是演变出八级雪崩大地震的迹象。
[悲剧收尾……]
[相互决裂……]
[死了……都没有去看一眼……]
[其实也是不爱……]
每个字都是那么震撼。
这时,那道小巧的身影,也不知算恰时还是不恰时的出现,脚步声轻软,明亮的眼眸撞进办公桌后那双情绪压抑的眼睛里,她明显顿了一下。
男人眉宇间的阴翳,不由更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