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早来不及向洛晚星道谢,洛晚星就被洛家的一个电话叫走了。
“很紧急的事吗?”
叶早想问问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不知道呀,电话里没说,就让我现在回去,莫名其妙的。”
洛晚星也懵懵的。
“唉,我那茶还没喝呢。”
叶早温柔一笑:“给你留着,下回来喝也一样,红枫也是,一时半会儿谢不了。”
洛晚星点点头,可还是依依不舍。
[主要是我事儿还没讲完呀!苦水还没倒光呢!]
[天杀的洛羽徵,老娘上辈子欠他的。]
[这个哥简直是我命里的讨债鬼!]
“那早早,我就先走了,下回约啊~”
叶早眨着乌润的眼眸,一直目送她。
可人没走出去几步,就又折回来,过来晃着她的手臂。
“早早呀,我们以后就算真正的好朋友了,对不对?你不要再只拿我当客人了。”
洛晚星早就把叶早当好姐妹了,只是叶早总是对她很客气。
无非因为她是洛家大小姐。
可这头衔不值几个钱的。
“你也看到了,我在洛家,就是块长腿会跑的砖,哪儿需要我,我把自己往哪儿搬,永远只能仗别人的势。”
“我是真心跟你交朋友的,别看我神经好像很粗,其实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遇上能令自己交心对象的机会不多,可遇不可求!”
难为洛晚星如此不拘一格的人能说出这么一番细腻的话。
叶早弯起双眼,像两枚莹莹的小月牙:“好~”
“啊啊啊爱死你啦!”
洛晚星搂上她就亲,觉得像亲了一口茶味的。
手感真的,好软好软。
简直欢呼雀跃着就走了。
叶早松了口气。
想想洛晚星的人来疯,又笑了笑。
她走进更衣室,再次滴了两滴经理给她的滴眼液。
顺手揉捏着肩颈,昨晚睡沙发的后遗症,脖子不舒服。
结果又被经理叫了出去。
“早早,静阁有位贵客,贺哥交待让你去伺候,对方第一次来,你注意着点儿。”
没想到会被突然派活,还以为洛晚星这单提前结束,她能空闲一会儿。
不过也习惯了。
四时居但凡有那种身份贵重头回来的客人,贺升都会指定她,就为了把人做成回头客。
“好~”
这一次经理讳莫如深的嘱咐她:“贺哥说了啊,这位贵客身有暗疾,不会说话,非常不喜欢见人,所以等下你就在屏风外头就行了,人家说啥你听啥,可千万别自作主张。”
叶早愣了愣:“不是不能说话吗?”
“有人替他传话啊。”
听着很奇怪,其实也见怪不怪,有钱人里,什么怪癖都有。
“好,我记住了。”她的眼眸澄澈乖软。
经理对她一点也不操心,说一遍就没再重复了。
叶早白净的小手整理着装,捋顺旗袍上的盘扣,扶正头上的发簪。
脚步轻盈地来到封闭装潢的静阁茶室里。
这间茶室没有大落地窗,稍大点的窗子都没有,完全不取户外景色,特色就是房中六扇丝绢灯画屏风,既美观又私密,而且空间特别大,最多能容纳**个人。
“欢迎光临四时居,请问客人今天想要品尝哪一种茶呢?”
叶早语气亲切,即便隔着屏风相互看不到脸,她的笑容也是美好无暇的,不存在糊弄。
“听说叶小姐很擅长为人选择适合自己的茶叶,那就由你来选定一种吧。”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那尖锐古怪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时,叶早还是略微怔了怔。
怎么说呢?就不太像正常人说话,反倒像捏着嗓子的。
贵客自己有喉疾,怎么找的传话人也不会好好说话。
不过叶早将自己的所有感想都埋在肚子里。
她开口,动人的声韵,就像一股春风吹进了屋子里,吹走死气沉沉的气氛。
“是有这么个传统,但需要我见到客人本人,根据他的样貌、体态、气色之类的,才能判断适合他气质或者体质的茶。不见面的话,就没有由来的依据了。”
见不到人,她就看不到对方的眼睛。
看不到对方眼睛,就读不出对方的心声。
自然也就选不出百分百令对方满意的茶了。
“叶小姐就照着感觉选吧。”那道掐尖的嗓音又说。
叶早只能望向云海群峰的屏风画。
覆绿起伏的山峦,后面两道隐隐绰绰的影儿。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坐着的约莫就是那位口不能言的贵客了。
他的轮廓看起来很挺拔,有清绝之感,实在看不出是个有暗疾的人。
不能说话没什么,不能说话但还不能见人,就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心性上异于常人的人。
可男人的剪影跟水墨又是那么相辅相成,有一种形容不出的美感。
于是一股灵感涌上叶早的小脑袋。
她软声提议说:“那给客人沏一壶阳羡雪芽行吗?”
屏风后的神秘男人沉稳颔首,身姿从容如岳。
他的传话人说:“可以。”
又问:“叶小姐选择这款茶,是有怎样独特的注解呢?”
叶早凝眸瞻仰山水画,注视着那浓墨重彩的身影。
“阳羡雪芽,是唐代有名气的贡茶,供皇帝陛下饮用,有‘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这样的诗,莫名觉得很衬这位先生。”
清高,孤绝,有着非同一般的性格。
“好,我家先生很喜欢,请叶小姐备茶吧。”
叶早于是去取茶叶。
回来后,跪坐在茶海前,先是整理好旗袍的裙摆。
即便对方看不到,她也一丝不苟见了主客礼。
这便是行茶第一式。
行茶总共十式。
小姑娘一边进行标准流程,一边耐着心的介绍,感觉连空气中的浮尘都落定下来了。
“雪芽阳羡,取自东坡笔下诗词,‘雪芽我为求阳羡,乳水君应饷惠山’。”
“雪芽阳羡茶叶紧细、匀直,色泽偏向墨绿,有洁净的白毫,冲水后却又会变得嫩绿明亮,豁然开朗,香气则是清幽如兰。”
隔着丝绢,屏风里的男人窥视着屏风外那身形小巧的人儿。
可以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朦胧中既能看到她旗袍勾勒的曼妙腰肢。
也能看她素手投茶,摇茶。
一缕发丝无意间散落,在她线条柔美的脸颊旁边晃荡。
等手头步骤完成后她才抬手去挽。
那纤细的手腕,都让人疑心是否稍微用力就能给她掐断了。
可她所有动作又是那么行云流水。
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力量。
小姑娘身上是有那股劲儿的。
她在工作的时候,整个人会发光。
叶早对与茶有关的知识信手拈来,虽然仍旧是娇娇柔柔的语调。
却有着绝对的把握跟自信,这就跟平时有大不同。
“先生,茶泡好了。”
问题是,该怎么端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