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美之名【电视剧】 第2章 恐龙女孩

格慕整形医院是本市最大、最有气派的整形医院，光从外墙上立着的那幅巨大的海报便能看出。海报最顶端是格慕整形医院的标语——顶尖技术，尽在格慕，赋予美丽新定义。而在标语下，则站着伟岸的三人。

中间是院长杜俊，他所占的位置最大，人显得精神挺拔。而他左右分别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左边是格慕的皮肤科主任，董劲松，不到四十岁，戴着眼镜，看起来很精明；右边则是一漂亮的女医生，格慕的员工都知道她是老板娘周静雯。

海报下聚集了一大群拉着横幅、喊着口号的医闹众人，横幅上写“黑心医院致人毁容”，人群中很多人举着手机正在拍摄视频。而不远处则有媒体扛着摄像机拍，面前的记者正拿着话筒采访医闹的人。与华丽的海报形成对比，一派嘲讽之景。

一辆奔驰驶来，众人冲上去，拍打车身，大喊道：“黑心医院！黑心医院！”

媒体们也早已做好准备将摄像机对准来车。

车门打开，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手中还拿着把雨伞正欲下车。

忽而就见一道红油漆猛地兜头泼来，女人淡定撑开大伞，不偏不倚挡住，毫发无损，依然保持着优雅。引得周围众人目瞪口呆。

女人摘下墨镜，她便是海报右侧的女人——周静雯，有着与乔杨截然不同的精致美。

闻讯赶来的保安拦住了医闹众人。

周静雯见状却缓缓开口道：“给他们发点水，天这么热别再倒咱门口。”

另一边，被保安拦着的记者努力往前递话筒，想要采访周静雯。

“格慕医院手术失败，整容变毁容，引发公众信任危机，作为医院创始人，对此您有什么回应吗？”

但周静雯却什么都没回答，在保安的护送中，进了医院。

刚一进医院，周静雯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女声在喊自己，这声音让她头皮发麻。周静雯故意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加快脚步。可身后的那人却并不想轻易放过她，也追了起来。

两双高跟鞋，一前一后飞速穿过人群。

周静雯不管不顾快步来到电梯，却见电梯门要关，便不顾形象大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电梯中的小护士认出周静雯，迅速按了开门按钮，周静雯慌乱冲进电梯，急忙按关门键，眼看门要关上，外面一只手准确地点上了向上键。

门开了。

格慕的运营总监，衣着明艳的李起进了电梯。

周静雯一瞬间面如死灰，但却还强装镇定。

只见李起笑着望向周静雯，缓缓开口：“周主任，瞧您这一天天忙的，我后面一直追着追着叫您就想跟您汇报一下工作，您都没听见。”

周静雯敷衍道:“嗯......不好意思啊光顾着想心事了，三楼有个会。”

“实话说你真不能太累了。咱整个格慕就靠你撑着，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的身体......天啊你头发上！”

周静雯这才注意到头发上溅上了红油漆，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李起已经掏湿巾：‘怎么也没人跟你说一声，那帮人一大早就来了，我都从后门进来的，你小心别动啊！”

周静雯忍住厌烦努力推辞：“不用我真不用……”

此时电梯空间很小，人又多，周静雯拗不过，只得无奈让李起为自己擦油漆。

李起边擦，边温柔开口道：“怎么做手术我听你的，怎么跟人打交道呀你最好听我的！”

转眼便到了三楼，三楼是格慕整形医院的整形外科。

李起很自然地挽着周静雯的手，出了电梯。

整形外科候诊区只零星坐着几个人，显得有些清冷。

李起环顾一圈，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恢复如常，笑着望向周静雯说道：“对了，皮肤科上个月销售额你看见了吗？又破记录了。很多人都说风凉话，他们皮科的业绩是你们整形外科的三倍怎么怎么，我坚决反对。不同科室怎么能那么比呢？反正我的心是在你们整外的啊。”

周静雯笑得有些难看：“李总，现在获客成本这么高，你想真让我再冲一冲业绩，那就多给我批点儿预算。”

李起却正色：“正好说到预算！唐总老说，轻医美是大势所趋，你们整外利润低，现有预算都要再降，起码降百分之七十！你说这叫人话吗？他说一次我跟他急一次。咱不能欺负真正干事的人对不对？”

两人说着话，朝周静雯办公室走去，迎面却见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医生急急走来。他是周静雯的徒弟，陈明杰。

“主任，杜院在等您。”

“杜院？”周静雯仿若盼来了救星，笑颜如花望向李起，“不好意思......那咱回头再聊？”

这回轮到李起的笑容难看了，她微微点头：“那......也行，反正最近迟早得开你们的预算会。我也劝劝老唐。当然了，现在都说不着这些，‘整容变毁容’这事儿越闹越大，门口人一天比一天多，再不解决，咱们就一块儿喝西北风了。”

但周静雯没等李起说完，早急不可待地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李起冷笑着望向周静雯的办公室，满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表情，随即转身离开。

周静雯的办公室不大，东西也不多，简洁明了。墙上几面锦旗，桌上立着鼻部模型，书架摆着周静雯的专业证书，最中间最显眼的是德国医学博士文凭。

格慕的院长杜俊正坐在沙发上，杜俊五六十岁，看起来儒雅谦和，茶几上，放着他的工牌。

周静雯给杜俊倒了杯茶，随即笑着开口询问：“咋了哥？”

杜俊没说话，慢悠悠喝茶。

“因为医闹的事儿啊？哥你是心肠软，这种事儿咱们不见多了？带头的那小胡子专业的医闹，来闹多少回了，哪个医院门口都有他。”

听周静雯说完，杜俊这才开口：“不管怎么说，都是给医院添麻烦了，这个责任我来承担，你们也好有个交代。秦总不在，跟你说也一样。”

说罢，杜俊将桌上的工牌轻轻一推。

周静雯见状有些慌张：“哎呀您这是干什么？不行不行，您是格慕的院长，格慕这艘大船，没您这船长不成泰坦尼克了？再说，您走了就等于承认格慕真给人做毁容了，这我可不能同意。”

但杜俊又拿出三封辞职信：“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儿。”

周静雯一愣，询问：“还有三个人是谁？”

“我也劝他们了，不听，说是跟我这么多年。”

周静雯还维持着面上的镇定，笑着望向杜俊：“待遇问题吗？哥，你别看咱整外最近好像是有点儿困难，但这叫事儿吗？我刚从秦总那申请了一笔补贴，正过财务呢，下午就发给大家。在行业里，不算拿不出手。”

杜俊无奈地摇摇头：“这五年，你，秦总，对我真的没话说。现在四级牌照也拿了，医院也走上正轨了。可那个‘恐龙女孩’你也知道吧，人家本来先找的我，我是想做，咱医院有这个实力吗？现在找去三院了我心里难受啊。”

周静雯沉默片刻，正要开口，却又被杜俊打断。

“当初我就是从三院出来的，你们来找我的时候说好了一起把格慕这块牌子干起来，现在呢？我毕竟是个医生我是搞专业的呀。真正有难度的手术一个都做不了，天天拉双眼皮，还被人追着骂‘整容变毁容’，我在这儿图什么呀？”

周静雯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回复。

杜俊说完也不理周静雯，起身离开。

周静雯心中也憋着火，她不再维持自己的优雅淡定，猛地一脚把垃圾桶踢开老远。

而此刻，三院会议室中，围坐着一圈医生，都是各个科室的主任、副主任，正在做方婷最后的手术会诊。

“方婷，女，23岁。骨纤维异常增殖症，12岁发病，到现在已经长出跟颅脑一样大的巨型肿瘤，三院整外开科几十年，这么大的肿瘤是第一例。这案子在业界早就传遍了，全国上下三十多家专科医院没有一家敢收，上礼拜终于找到咱这了。”

方婷的主治医师正在跟面前的诸位专家汇报情况，投影屏幕上则显示着“恐龙女孩”方婷的脸，紧接着显示出了方婷头颅的三维ct图像。

整外的主任历芳头发花白，神情专注听着。而季雪峰却有些心不在焉，低头翻看乔杨的方案。他在“术式”那页停留了很久，手指轻轻敲着，犹豫着。

“肿物供血量丰富。”神经外科主任望向投影皱眉，随即起身指了指方婷头颅三维ct图像某处，“就是这块，神经血管最丰富，稍有不慎就会大握。当然以咱们院的实力，手术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厉主任，您怎么看？”

厉芳想也不想道：“这手术肯定做。”

听厉芳这么说，围坐一圈的一众医生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窃窃私语起来。

肿瘤科副主任摇头说道：“这做得了吗？咱做过最大的面部肿瘤是直径八公分的，这等于还大了1.7倍。”

厉芳淡淡扫了他一眼：“别的地方为什么不敢做，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既然已经来到了三院，我们就不可能把人往外推。我跟病人家属已经见过面了，病人非常可怜，我说，早就应该来三院。小季，你把咱们的手术方案说一下。”

台上的医生调出方婷脸部的3d建模动画，等待季雪峰发言。季雪峰看了一眼门口，乔杨还没出现。

众人都看向季雪峰，季雪峰沉吟一下，把乔杨的方案合上，开始讲述自己的方案。

“我们的思路，是在最大程度规避风险前提下，把视野和通气的问题全解决了，以后病人生活完全能够自理……”

屏幕上的动画随着季雪峰讲述进行演示。

“肿瘤占据三分之二面部和三分之一颅脑，这次手术，切除鼻翼以上的肿瘤，保持鼻翼以下全部不动。切除部分只占整体畸变部分的百分之二十，比例不大，但影响视野的主要症结就在这……”

听季雪峰说完，厉芳赞许地点点头。

“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这台手术了，这一定会是我们三院又一次经典战役。大家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很明显，季雪峰的提案赢得了各个科室专家们的赞许。

就在这时，乔杨却悄悄溜了进来，嘴里的饼干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口齿不清道：“主任，我稍微提点小意见。”

众人回望，见是乔杨，几个医生交换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们眼中乔杨此举无异于想出风头。

厉芳一脸不满看向乔杨，克制着情绪：“这会诊都讨论结束了，你听都没听，怎么提意见？”

乔杨咽下饼干：“我认为切20%，对别的医院来说很难，但对咱来说，这手术效果肯定手拿把攥，一点问题没有。”

厉芳皱眉：“那你还说什么？”

“我说，切20%根本不是病人的需求，要切就得全切。”

各科医生顿时哗然。

乔杨看了季雪峰一眼，又望向厉芳狡黠一笑：“我研究了一些资料，方向已经有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定能交出让方婷满意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