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群英传 第11章 恶奴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能解决绝大多数的烦恼。

冯家因为宋继儒相助，得以脱离困厄，对生活再次充满信心。宋继儒离开冯家时曾告诉冯昕载：长安的宋记生药铺每到这个季节会大量收购艾叶、菖蒲、雄黄等杂药。而河南的汤阴北艾、南阳艾，河北的祁艾和湖北的蕲艾最有名。他建议冯昕载先少量贩卖药材试试自己是否是经商的料，然后再问问宋记生药铺是否缺账房先生。

冯家把宋继儒奉为神明，当即言听计从。

这日清晨，冯老太在灶下烧着火，冯秀娘上街买了些荤腥，时新果子之类归来，一面开酒，一面收拾菜蔬，准备酒席为冯昕载饯行。一家三口慢慢地饮食，说些家长里短，把酒话桑麻。正肠舒口滑酣畅淋漓时，听得一阵急促马蹄声踏破小村庄的宁静，有人在猛烈拍打自家房门。

冯昕载打开柴扉，吃惊地看见李福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全身大汗淋漓，濡湿了大半个后背，手指着屋子，张大嘴巴着急得说不出话。

冯昕载很诧异，忙搀起他扶进屋里。

却说李福那日夜里揪着马鬃策马狂奔，慌不择路跑了十余里路，见没有追兵，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怎么办。两位好友被抓进衙门，不用猜都知道生死难测。现如今，自己成了他们活命的唯一依靠，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他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连夜骑马赶往冯家。

冯家人听完他的讲述，个个露出骇惧之色，秀娘更是哭出声来，说：“蒲州本地人都知道，杨记当铺的幕后老板就是杨县令。听闻凡被他看上的当物，都会不择手段占为己有。宋公子的宝剑价值连城，怕是被杨县令盯上了，才栽赃陷害，嫁祸于他。”

冯昕载急的跺脚，说：“唉，宋公子性命难保矣！杨浩然这个杂种，几个月前才来此做县令，性奇贪，通过巧取豪夺，强占县城里大半的酒肆、当铺、染坊等赚钱产业。年前，南诏发生战争，朝廷征收民间的骡马运送粮食。他借此机会搜刮财物，地方的牲畜被他抢劫一空。他还不知足。在赶集的日子，趁外地商人赶着车马聚集到县城做生意，他直接率领手下把骡马抢来。商人们求告无门，离家又遥远，被抢后无法归家，只能任他鱼肉，或卖身为奴，或丢了性命。他掠夺成千上万的牲畜，垄断了县城的牲口市场。”

李福接过秀娘奉上的茶水，顾不得喝上一口，又急忙忙放下，着急问：“大唐还有这样的咄咄怪事？圣明天子爱惜民力，取一物必偿其值。杨县令阳奉阴违，流毒至此，监察御史不闻不问吗？”

冯昕载面露鄙夷之色，气愤愤说：“监察御史？不如狗屎！杨县令自称是杨贵妃家亲戚，其族兄杨国忠是御史大夫，谁敢太岁头上动土？对了，这杂种还四处夸耀，洋洋自得说自己打了公主和驸马也没事，照样做官。”

“什么？”李福气得把茶盅往桌子上重重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到桌子上，四处流淌。

他咬牙切齿说：“原来是他啊！这个王八蛋！今年正月十六日，杨贵妃的兄弟姐妹夜游长安赏灯，因与广平公主的侍从争西市门，杨氏家奴遂挥鞭抽打，鞭及公主。公主坠马，驸马下马扶公主，亦被鞭打。公主泣诉于皇帝，皇帝命人杖杀杨氏家奴。不料次日，皇帝听了杨贵妃的枕头风，上朝时下令免去驸马官职，不许其再朝谒。想不到，杨氏家奴居然没死，还被偷梁换柱送到这里做了县令。唉，这让公主王孙情何以堪？”

冯昕载摇头叹息，忍不住怆然泪下，说：“宋公子乃黉门子弟，居然被一个家奴污蔑荼毒，这让天下的读书人情何以堪？”

几人相对垂泪。李福气得全身颤抖，良久才想起张长弓的叮嘱。于是恳求冯昕载代他去扬州送信，自己则想法先保住宋继儒性命。秀娘一反羞怯之态，自告奋勇去长安通知宋家人。

李福看着纤秀瘦弱的秀娘，摇头说：“多谢冯姑娘的好意！你们有所不知，宋家早就衰败了。当初宋璟为相时，为杜绝人人想做京官以致京官臃肿不堪的弊端，以身作则，只留长子宋士廉在身边养老，其余三子都发放到边疆做官。宋士廉因废太子李瑛的事情不肯入仕，导致宋家远离朝廷中枢十余年，拿什么跟杨家对抗？与其让宋家担惊受怕，倒不如找高仙草帮忙！”

“高仙草？是名满天下的棋圣仙草道姑吗？”秀娘睁大眼睛，吃惊询问。

李福点头，说：“当今圣上跟她特别投缘，对她的宠爱超过任何人，居然把大唐立朝以来唯一的免死金牌送给她，就算杨贵妃也不能望其项背。”

“可……可她会帮忙吗？”秀娘很为宋继儒担忧。她暗想，实在不行，自己就算抛头露面，也要替宋继儒鸣冤。

“会吧？”李福也没把握，毕竟张长弓那张嘴，没有一句老实话。“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话虽如此，他想自己哪怕是坐牢，也要把宋继儒救出来。

几人商议妥当，遂分头行动。

李福偷偷返回蒲州县城，趁着黑夜偷偷来到县衙外。他毫无社会阅历，不知该如何混进牢里，愁绪满怀，手足无措，急得快要哭了。这时，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也在府门外逡巡徘徊。

他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正是王乙。李福再老实懦弱，也忍不住怒火中烧，再顾不得自己是否会暴露，出其不意闪到王乙身后，捂着他的嘴拖到黑暗角落，兜头兜脑，拳打脚踢暴揍他一顿。

王乙抱着头死死护着脸蛋，跪地求饶说：“小李子饶命！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张长弓，让他吃吃苦头，没有要害你和书呆子的意思。我在这里最有名的妓院苦等你们，结果你们却没来赌博。我怕你们出事，次日，在县城到处打听你们的踪迹，这才知道你们被人栽赃陷害。听说书呆子遭到严刑拷打，快要死了。我就想来看看他！”

他用衣袖擦拭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情真意切不似说谎。

李福心软，放下拳头，抱着王乙放声大哭。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商量来商量去，始终想不出丝毫办法。

李福叹气：“唉，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书呆子丧生在恶奴手里吗？”

他看着王乙，突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