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花炮响,夜空上爆出五彩星火,婚礼开始了。
篝火熊熊燃烧,红色地毯上,众侍女如群星拱月簇拥着新娘款款走来。新人身着传统突厥婚服,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乌云般的秀发直垂腰际,头戴鹿形金枝挂叶步摇,金光灿灿,一步一摇,步步生辉。喧闹的宴会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目不转睛看着这位美丽的俘虏,觉得翻山越岭来这一趟值了。
自从换掉翻译后,韩雪儿拒绝任何饮食,哪怕布尔罕苦苦相劝,也无法改变。直觉告诉她,张长弓一定出事了。布尔罕无奈告知塔拉,请求换回张长弓。塔拉不为所动,冷冷说:“转告可敦,她老老实实配合可汗完成婚礼,张长弓还能留得一条性命,否则,我让人即刻宰了他,大卸八块去喂狼。”
布尔罕大惊失色,结结巴巴转告韩雪儿。韩雪儿听后,如晴天霹雳,当即身子往后一倒,晕厥过去。布尔罕忙不迭去扶,塔拉冷冷说:“地上铺着厚骆驼毛毯,轮不到你心疼。”
布尔罕站起身,指着鼻子大骂:“死老婆子,你这样逼迫可敦,当心要了她的性命,到时可汗绝不饶你。你亲自检查过,可敦至今仍是处子之身,她与我家少爷清清白白。”
“你们男人懂什么?她身子虽然没有给他,心早给了。可怜的可汗,只得到一具空躯壳。”
布尔罕气急败坏,本来就是抢来的,居然妄想真心。他咬牙切齿问:“我家少爷待你情深意重,你怎么忍心害他?”
“一个时辰前,他来找我,恳求让他继续当翻译直到婚礼结束。我见他言辞真切,眼神殷盼,不复从前游戏人间的模样,知道这小子动了真情。我问,你就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嫁给别人吗?突厥和唐是世仇,我不愿可汗娶大唐仕女为妻。你既真心想与她在一起,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他大喜过望,当即磕头谢恩。我正在调配迷药,点了半支香测试效果。他好巧不巧闯了进来,不知不觉中吸入大量迷烟。他体魄强健,我东拉西扯拖延时间,费了许多功夫才迷倒他。如今他躺在骟牲口的长凳上,不知道有没有变成阉人。”塔拉得意大笑,露出漆黑牙齿:“张长弓啊,张长弓,任你奸猾如鬼,也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布尔罕气得浑身发抖,摇晃塔拉身子,怒吼:“他在哪里?”
塔拉气定神闲拨开手,淡定说:“他想永远跟韩雪儿在一起,老娘成全他。以后,他、乌尔特和你都留下来永远陪着我,我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乌尔特再娶阿依穆为妻,生的孩子继承我们所有的财富,做真正的突厥人。”
塔拉一拍手,冲上来十几个杀气腾腾的刀斧手。饶是布尔罕黑熊一样健壮的硕汉,也双拳难敌四手,几下被人放倒五花大绑了。他拼命挣扎,大声咆哮,被人塞了一嘴马粪押下去。
塔拉心力交瘁,疲惫不堪跌坐在韩雪儿身旁,抚摸她皎皎玉容,只觉滑腻柔嫩,不由感慨:“多么漂亮的小脸蛋啊,把我们可汗迷得神魂颠倒。小东西,我已为你扫平所有障碍,你就老老实实为可汗生儿育女吧。”
一个侍卫上前禀报乌尔特已投进大牢,塔拉问:“反抗了吗?”
“睡得跟死人一样,捆得结结实实。”
塔拉点了点头,挥手让众人离开帐篷,小心翼翼掏出迷香点燃,帐篷四隅的铜狻猊一齐吐出浓烈香烟。她出了门来,对四围侍从吩咐:“严密看守这里,连个蚊虫也不许飞进去。一个时辰后,迷香起作用,可敦会变得迷迷瞪瞪任人摆布。你们小心服侍她换好礼服,搀着她参加婚礼。”
众人齐声答应。
吉时一到,礼花绽放,侍女一左一右搀扶着新娘来到婚宴场地。
诸胡首领阅美无数,此时倒象泥塑木雕一般,六神无主,魂不守舍,只有眼珠子随着新娘在动。身着婚服的韩雪儿艳丽非凡,脸如春花,体似琢玉,十分窈窕。待细觑时,乃发现她娇弱无力全靠侍儿扶持,如牵线木偶一般,平静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一对干涩没有光彩的眼睛茫然注视着前方,就算偶然从韩崇文脸上扫视而过,也波澜不惊。
韩崇文心如刀绞,忍不住把手伸向腰间,才醒悟武器已被强制留在场外。李福按住他的手,轻微摇头。陈忠低问:“韩姑娘这是怎么了?”
“八成中了迷药。妓院对付不听话的姑娘常常采用这种手段。”顾易之解释,为心爱的姑娘受此荼毒心痛不已。
高仙草环顾四周,宋继儒和韩崇武潜入敌营内部至今未归,只怕凶多吉少。她心急如焚,低声咒骂:“该死的张长弓,一到关键时刻就窜稀。”
娇娇握紧拳头,闷声问:“高小姐,怎么办?”
“见机行事。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李兄、陈兄你们擒王,韩公子、娇娇你们保护韩姑娘安全,我和顾公子去放火。”高仙草斩钉截铁。
突然,场外传来一声巨响,一枚礼花冲上云霄,天上顿时五彩缤纷,照耀得草原恍同白昼。花星拖着一串串色彩绚丽的火光从云头纷纷坠下,瑰丽璀璨----婚礼正式开始。
英武可汗环顾左右,问:“大祭司在哪?”
左右慌忙去找,在后营见塔拉正令人把两个奚人捆绑着关入牢房,立即上前禀告说:“大祭司,可汗请您速去主持婚礼。”
塔拉整顿衣裳,不慌不忙来到宴会主场,按照突厥传统举行祭祀祷告。阿史那·杜平无限怜爱拉着韩雪儿的手,跪倒在塔拉脚下,接受来自神灵和祖先的祝福。西域诸胡信巫觋,此时全都跪下,匍匐在地,虔诚膜拜。
奚族人跪在队伍最后。高仙草扯了下顾易之的衣角,低声说:“此时不放火,更待何时?”二人身形灵活,偷窥无人,一闪到了后营。
繁琐的祭祀仪式结束,塔拉手持权杖点地:“我代表冬神和夏神宣布你们结为夫妻。可汗,您可以亲吻您的可敦了。”
“慢着,新娘家可没答应这门婚事!”一个声音如晴天霹雳响起,众人惊惧抬头,只见两个英俊勇武的少年威风凛凛站立塔拉身后,手持利刃挟持了塔拉和英武可汗。正是宋继儒和韩崇武。
原来两兄弟背靠背被五花大绑押入俘虏营,正好与同样被绑的布尔罕叔侄关在一起。布尔罕被人塞了一嘴马粪干呕不止,唤牢卒取水来漱口,也没人理会,于是破口大骂。牢卒懒得计较,自行出帐躲避。
乌尔特则呜呜哭个不停,说:“主人最在意他的小兄弟,这下完了,再没得玩了。”
宋继儒听明缘由,不慌不忙说:“张公子一向与人为善,急公好义,不该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你用嘴把我的腰带抽出来。”
乌尔特咬着腰带一头,缓缓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浑如白练,光华闪烁不定。突厥人通常衣裤外面披上左衽袍子,还在腰间系上宽革带,革带上佩匕首式短剑。软剑白练蛇被当成腰带系在宋继儒腰间,成功瞒过搜身的士兵。它锋利无比,如刀切豆腐般轻松割断四人身上绳索。
四人重获自由,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干净利落打败看守。看守十余人被捆粽子般结成一串,统统关进牢房。布尔罕也不嫌恶心,亲手抓着马粪强行塞入每个俘虏嘴里,方心满意足离开。
四人兵分两路,一路去救张长弓,一路去救韩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