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群英传 第75章 离开

塔拉渐渐看出门道，英武可汗是蛮力，宋继儒是巧劲，持续下去恐落败。她挥手让侍卫上前围住二人。英武可汗暴怒，喝令侍卫退下，只独自与宋继儒打斗。他棍如虎吟，掠动如飞，使得呼呼风起，密不见人。而宋继儒棍如腾蛇，也不肯稍让。两人越杀越紧，旁边众人也都喊起来，呐喊助威。

宋继儒善剑术，于刀枪棍棒并不娴熟。来蒲类后，被两个堂弟日日缠着练功，又被叔父们严苛训练，是以缠斗多时，越发镇定，棍法越熟，逼得英武可汗越紧。可是英武可汗的武艺也颇不寻常，宋继儒的棍子扫来，他总能即时抵挡，毫不思索。

二人相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英武可汗要娶美娇娘为妻，宋继儒要救妹子于水火，俱输不起。宋继儒自知耐力不如对手，往后一退。英武可汗赶入一步，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宋继儒看他脚步已乱了，便把棒从地下一跳，英武可汗措手不及，就那一跳里，和身一转，那棒直扫着英武可汗手腕，痛得扔掉了棍棒，口中不停咒骂。宋继儒持棍地上横扫，英武可汗扑地倒了，哪里挣扎起来。塔拉忙扶起英武可汗，喝令侍卫：“拿下！”

众侍卫把宋继儒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英武可汗羞颜满面，愤怒斥责：“休得胡来！”说着用嘴在受伤的手腕处呵了一口气，忍着疼痛从地上拣起棍棒，对宋继儒说：“再来较量。”

宋继儒正待开口，忽见帐后惊惶钻出数人，大呼小叫：“金帐失火了！金帐失火了！”

狂风携着火势，远远望见黑烟冲天，婚宴现场顿时大乱。众侍卫纷纷护卫着自家主人，也有人奔走相告前去救火。惊疑间，十余匹高腿长身的健马奔入会场，为首两匹马上端坐着布尔罕和乌尔特。高仙草和顾易之马术不精，分别坐在他们身后，紧紧抓住马鞍。

高仙草大喊：“快上马。张长弓已带着韩雪儿离开，我们在树林会合。”

宋继儒等人顿悟，飞快上了马。一行人如疾风奔向密林。塔拉气急败坏，亲自率人紧追不舍。

得得得，得得得……

得得得，得得得……

惨白月光下，黄草莽莽的伊犁河谷，马蹄声如骤雨，宋继儒等人在布尔罕的带领下急驰而来。跨过前面的急流就是千年密林，人马一旦进入其中就安全了。但见身后数里外尘沙飞扬，大队敌人追了下来。宋继儒下令：“韩家人断后。”

夜晚的河谷结了一层薄冰，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众人不知深浅，齐刷刷在岸边勒住马。

乌尔特高呼：“没有回头路了！”率先驱马跳下河水。坐在他身后的顾易之吓得紧闭双眼，双手死死搂着他的熊腰不敢松开丝毫。冰冷的河水渐渐淹没他膝盖，直到大腿处。水位慢慢下降，等他睁开眼时已到对岸。

他牙齿打颤欢呼：“水不深，还不到马背高。”一支鸣镝飞过来，吓得他从马上跳下，趴在地上不敢动。

追兵逼近，众人忙不迭跳下水，一时水花四溅，马鸣不已。十来支鸣镝带着尖锐的哨音呼啸而至。断后的韩家人纷纷取下马背上的弓矢，韩娇娇率先发力，一口气射出三箭，正中为首三人胸口。三人惨叫，纷纷坠下马来。突厥追兵大乱，溃不成军，再不敢追赶。一行人趁机渡河逃入密林之中。

参天大树枝桠密匝，黑暗幽森，无路可行。乌尔特下马拿着砍刀在前开路，李福举着火把为他照明，众人跃下马牵着缰绳艰难行走。

宋继儒远远落后众人，倒骑马紧张地张弓搭箭。身后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他警惕回头，却是高仙草骑马来寻他。他心里一暖，微笑询问：“是你放的火吧？”

高仙草圆脸上露出得意笑容，梨涡轻漾，自矜说：“你们兄弟迟迟不归，我担心出事，和顾公子大摇大摆来到后营。他们见我们是女子，不疑有他。我们在营地东游西逛，见突厥人毡帐都是带棱角的圆顶帐，外面用羊毛毡围裹，大差不差，差点迷路。我想，可汗地位显赫，毡帐定安扎在水草丰美的地方，其装饰也和普通的毡帐不一样，就挑最大最华贵的穹庐偷溜进去，见室内有金瓶、金针、金瓮，有饰金木柱，有一金床，四金孔雀负之。如此奢华场面只可汗配有，就毫不客气地推到烛台，烧了他的金帐。”

“可汗金帐侍卫密集，你和顾公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逃出来的？”

高仙草听他言辞关切，心里一暖，甜甜笑道：“我们纵火后钻出金帐，正遇上张长弓带着布尔罕叔侄骑马飞奔而来。原来他跟我想法一致，也是来放火的。他们把众侍卫打得落花流水，让我和顾公子上马，原本只打算留下乌尔特通知你们。我担心你，定要与你同行。他的马背上驮着昏迷不醒的韩姑娘，无奈只得先走一步。”

宋继儒强压住内心担忧，淡淡说：“记住，下次你定要先走，不然我会分心的。”

“哎，知道啦！”高仙草甜甜回答，眼里无限柔光看着宋继儒，两人脸都红了。

只听树枝哗啦啦响，两人吓了一跳，定眼细看，只见一个黑壮大汉从树林里钻出来，却是布尔罕找寻过来。

话说英武可汗率人灭了火，清点损失，烧了二十来顶毡帐，死了十多头牲口，虽丢失了韩雪儿及十来个侍从，却无人员死亡。原来张长弓在部落人缘极好，突厥人多羡慕中原繁荣，又见布尔罕叔侄在扬州扎下根基，活得有滋有味，心思活络之人已暗地动了逃走之心。值此千载难逢之机，临阵倒戈加入张长弓的队伍，护卫着他和韩雪儿全身而退。

英武可汗火冒三丈，新婚之夜被人抢走妻子，这口恶气不得不出。他率领手下三百侍卫，沿着塔拉留下的记号，马不停蹄追赶而来。行到伊犁河谷，但见三十来个侍卫肃然站立地上，团团围住一人。见是可汗来到，纷纷让出道来。

英武可汗缓缓上前，见地上躺着白发苍苍的塔拉，胸口插着一支长箭，鲜血从心口流到白色羊袍上，又流到地下，滴入了黄草之上。英武可汗一个趔趄跌下马来，慌忙奔向塔拉，跪倒在地。他抱起塔拉的头，不敢伸手拔箭，只怕这支箭一拔下来，塔拉就会支持不住，立时倒毙。

塔拉这时嘴边已全是血沫，心神涣散，见了英武可汗，眼前一亮，回光返照之极，微笑着说：“好孩子，你终于来了，我没什么遗憾了。我原本以为我会老死，能死在韩氏箭法之下，是我的荣幸。”

英武可汗心在滴血，脸色冷峻说：“塔拉姆妈，你是突厥大巫师，与鬼神相通，你不会死的。”

塔拉艰难摇头：“谁不死呢？那也没什么。可是谁来照料你呀？我的孩子！”她说着，眼角流下浑浊的眼泪，渐渐合上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