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轩寒笙对「喜神被害一案」想轻拿轻放,走个过场糊弄过去,最后定个证据不足放人便罢。
但一心要处死王蕤意的梧政林不同意,费尽心机挑起此事的西界也不同意。
事情闹得还不够大。戏台上三方势力唱得热闹,台下许多仙神却不明就里,不清楚喜神被害的来龙去脉。
这王蕤意到底是天凤族大尊神找来的替罪羔羊,还是果真蛇蝎心肠痛下毒手?
状况外的仙神不愿过多表态,招惹了谁都不好。
王蕤意死也好,不死也罢,左右与他们没关系。
西界可不愿看到众仙神无动于衷。要玩就玩个大的,把天界闹得不可开交,让众人大开眼界。
既然帝神百般阻挠清源君查明真相,那就把真相直接送到梧政林面前。看轩寒笙还有什么本事圆谎?
那晚跟踪王蕤意的仙人用留影石记录下她杀害喜神的全过程,这无疑是最有力的铁证。
但西界不会傻到把此等铁证送到梧政林面前,太过刻意反而会让梧政林幡然醒悟,明白有人利用他去对付自己的外孙。
要是被梧政林有所察觉,西界不仅不能达成目的,还会折损他安插在天界各处的眼线和部下。
亲手找出的真相才有力量,能让梧政林坚定不移相信自己做得对,更能离间至亲。
外人说再多,也比不上梧政林亲自举刀砍向祂的外孙,远比旁人煽风点火来的效果好。
西界要做的是在暗中推波助澜,引导梧政林一点点靠近真相。
天凤族的议事殿庄严肃穆,梧政林端坐在大殿之上,神相威严。
底下众多天凤被吓得大气儿不敢喘,现在大尊神心情不好,谁敢当出头鸟发表意见?
梧政林极尽冥思,苦于找不到对策来反驳帝神的徇私枉法。
帝神明目张胆包庇王蕤意,狡辩说有人看见她出现在泑原附近,并不意味着她一定去过喜神的瓜棚。她和喜神无冤无仇,更没有杀他的动机。
这样说来,指认王蕤意是凶手确实有些牵强。目前除了几人见过她从天上一飞而过的模糊身影,再无更加有力的证据。
正当祂一筹莫展之际,底下一只天凤发言:“大尊神,倘若喜神真是王蕤意杀的,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她只会因为仇恨而杀人吗?她杀人会不会有其他的动机?”
“其他的动机?”梧政林些许不惑。喜神身无长物,只有那个烂棚子和一亩薄地,王蕤意图他什么?
站在边角的天凤继续发言:“王蕤意的夫君因失了仙元,命不久矣,人尽皆知。喜神再不济也是一位仙人,身怀仙元,碰巧是能救她夫君之物。
只要我们找到她夫君探查一番,倘若找出仙元,王蕤意就是板上钉钉的凶手。”
梧政林摇摇头,颇为不赞同,“那天清源君去昆仑山缉拿她的时候,便已看见她的夫君死气沉沉躺在床上,并无活像。”
“当前我们处境不利,管他是死是活,也只有从中下手找寻蛛丝马迹。”
梧政林想来也是这个道理,与其在这儿干坐着束手就擒,不如祂亲自走昆仑一趟。
王蕤意那个丫头多数时间逗留在昆仑,就算找不到她杀人的证据,最好也能挑点她犯其它错事儿的把柄。
*
到了审判王蕤意的日子。
天曹司危府的公堂围挤得水泄不通,来了各方人马看热闹。
清源君坐在判桌主位,瑟瑟发抖。坐在他左边的是气定神闲的帝神,右边是比阎王还可怕的天凤大尊神梧政林。
清源君故作镇定,清清嗓子,宣人押王蕤意上堂。
王蕤意身着囚服,身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迹。清丽的脸庞瞧不出狼狈。
梧政林大为不满,瞪了清源君一眼。事前祂嘱咐清源君好好关照王蕤意,他就是这样关照的?
清源君察觉到背后狠厉的视线,冷汗涔涔,硬着头皮继续审判,不敢回头。
依照审判的程序,清源君陈诉案情、宣人证。
明面上来看并无错处,可清源君话里话外都在表示证据不足,判王蕤意为凶手很牵强。
梧政林很失望,看来器重的清源君也是个不堪大用的废物。
正当清源君打算当场宣布王蕤意无罪释放之时,梧政林大吼一声“且慢!”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祂,不知道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清源君,我还有个人证,证据确凿指明王蕤意就是凶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轩寒笙依旧端着波澜不惊的派头,眉眼间没有丝毫波动,状似根本不担忧梧政林亮出的底牌。
翁叡祺被两只天凤押上来。他不像传言中要死的模样,气色红润,一派清风。
王蕤意没了之前的淡定,顿时有些慌乱,将视线投向轩寒笙。
轩寒笙却避开她的眼睛,冷漠得像对待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王蕤意强打起精神,告诉自己不能慌。要是她这样就投降,招供一切,也会连累翁叡祺活不了。
梧政林审问她:“罪女王蕤意,你可认识此人?”
王蕤意低下头颅,恭敬答道: “认识,他是民女的夫君翁叡祺。”
梧政林气势汹汹,掩不住幸灾乐祸的得意:
“认识就好。前段时间本尊神亲眼所见,他为了救你,牺牲了自己的仙元。何以他能存活到现在?是不是你杀了喜神,掏了他的仙元救相公啊?”
王蕤意不慌不忙,沉着答道:“夫君承蒙西王母和神凰桐之荷的拳拳厚意,多亏她们不吝宝物,赠予我救助夫君。
如今我的夫君能完好站在这儿,正是神凰桐之荷所赠的凰珠威力无穷,发挥奇效,让我夫君起死回生。”
“你放屁!本尊神已探过他经脉,他内府所运转的分明是仙元,不是凰珠。任凭你再口吐莲花、巧舌如簧,也掩盖不了你杀人的事实!”
梧政林义正言辞,大义凛然指证她这个凶手。
王蕤意定定看住祂,清纯的双眼里装满了无辜。不知道自己在此刻还能说些什么,她索性装懵扮傻,免得言谈中漏了把柄。
在审判开始前,她以为一切有轩寒笙兜底,自己能侥幸逃脱,并未思索自己该在众仙神面前说什么。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轩寒笙直接忽视她,高高挂起,从头到尾没有为她说一句话。
事情走到这一步,只有坚定为自己喊冤,拖延时间才行。“民女没有杀喜神,没做过这等天打雷劈之事。”
窗外阴云密布,天道正在酝酿一个惊天大雷,打算劈死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坏女人。
轩寒笙不动声色,暗中使出神力驱散阴云。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不知天道有罪必罚吗?
轩寒笙在心底暗暗数落她。
人证、物证皆在,梧政林没料到她还敢厚着脸皮不承认,气得祂想破口大骂。可顾及在仙神面前的形象,梧政林生生忍住了。
“你没杀?那他体内的仙元从何而来?”
梧政林怒目圆睁,颇有一副以势欺人的强权模样。
“或许您看错了,那是凰珠,不是仙元。”
王蕤意死鸭子嘴硬。
“要不要我再掏出来让大伙儿瞧瞧到底是凰珠还是仙元!”
梧政林咄咄逼人,紧咬不放。气得王蕤意心气儿窜上来,恶狠狠瞪着祂。
她并没有很在乎自己当前的处境,要是梧政林胆敢这么做,她就敢不计一切鱼死网破!
形势剑拔弩张,轩寒笙终于发话了:“既然如此,仙元在谁身上就是谁杀的。翁叡祺,喜神是不是你杀的?”
没有半分迟疑,翁叡祺干脆明了认罪。“鄙人犯下滔天祸患,残害喜神性命,罪该万死!”
王蕤意没料到他会认罪,不可置信看向他,怔愣当场,脑子一片空白,耳畔所有嘈杂的声音呼啸而去。
这样就、认输了?
翁叡祺脸上没有慌张和恐惧,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春风相渡,生与死在他眼中没那么重要。
他回望王蕤意,眼中轻含温柔的笑意,示意她不用慌张。
自从得知王蕤意做下的糊涂事,他早已预料到今天的局面。
胡搅蛮缠也好,睁眼说瞎话也罢,无非徒劳之举,总得给众人一个交代。
翁叡祺要认罪,梧政林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你放屁!你尚在昏迷之中,怎么杀人?简直一派胡言。”
闹到现在,轩寒笙也有些乏了,吵得脑瓜子疼,打算速战速决,早些回宫。
“他不是吃了颗凰珠吗?兴许就精神抖擞能杀人了。”
轩寒笙此言一出,算是给本案结词定调。
翁叡祺顺水推舟附和道:“正是如此。”
这两人一唱一和,气得梧政林胡子抽抽。祂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整死王蕤意,又被不肖子孙搅黄了。
轩寒笙拉起地上的王蕤意往外走,人群自动为他俩让开一条道。
没走两步,王蕤意如梦惊醒,高声呼唤:“人是我杀的,跟翁叡祺没关系!是我杀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女子声嘶力竭地哭诉,全场惊住,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被人群包围的轩寒笙脸黑得可怕,捏紧王蕤意胳膊的手咯咯作响。
王蕤意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嘴上说着认罪的话,视线由始至终抓着翁叡祺,一心想走到他身边去。
众多围观者不禁窃窃私语,这一出千回百转的认罪大戏实乃罕见。
轩寒笙抑制想撕碎她的心,恶狠狠把她拽过来,眼里是从未呈现过的凶神恶煞,“喜神是你杀的?那你告诉本尊,你怎么杀的?”
王蕤意被祂的眼神吓住,一时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轩寒笙厌恶地一把甩开她手臂,巨大的力量掀得王蕤意跌坐在地。
“既然说不出来,你就是情急上头,为了爱侣顶罪胡说八道之语,算不得真相。喜神究竟是何人所杀?本尊明日亲自去泑原一探究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祂使个眼神给下属。天兵有眼力见儿的上前用锁链铐住王蕤意和翁叡祺,押送回天狱。
好不容易柳暗花明,怎么又被帝神三言两语搅和了回去?
事情的真相好像愈发明朗,喜神被害的来龙去脉已悄然浮现于人们的心中。
这件简单的案子是因为帝神的横加干涉才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越是得知真相,许多仙神越是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帝神千方百计要护王蕤意周全,若是被旁人妄加干涉定了王蕤意的罪,以后不得招帝神记恨?
来看热闹的仙神多是后悔了,他们就不该凑这个热闹。
真相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牵扯到帝神和天凤大尊神的争斗中。
一家人打得再难看,事后还能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吃团圆饭。他们外人哪儿有这个福气,还是好自为之,惹不起躲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