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而去,雾气茫茫,罕无人踪。
王蕤意潜行此间,只觉得寒冷、缥缈、无望。
要不是为了极晶水,谁会喜欢走这条路呢?
离开天宫时还能看见明媚的太阳,越往西去越看不见日光,到处白茫茫一片。
幸好这些雾气不会阻碍王蕤意的去路。
虽说王蕤意仙力低微,好歹她和轩寒笙厮混这么久,得祂神力滋养,五统感官愈发清明,障眼法的迷雾不过如同无烬原的心魔,全是幌子。
只要内心足够坚定强大,什么都不会成为她的困扰。
距离姑射山三百里处,她赫然瞥见一个黑水潭,沽涌着黢黑的魔气。
王蕤意赶紧把头转开,隐匿身形,加速飞往姑射山,没有下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她不想多管闲事。
天界出现了魔界的东西,与她何关,那是轩寒笙该担忧的事情。
经过小半日的飞行,她终于到达“游乎四海之外”的姑射山。
这里确如书中所说“神凝不疵疠”,极致的纯净无染,空气中氤氲的仙灵甚至能与元空未央媲美,洁而不暇。
可惜的是这里景却不美,突兀怪怂的石头山环抱一周,中间是一方不大不小的水潭。
王蕤意做事从不瞻前顾后。
她顾不得多想水潭中是否有什么危险怪物,一个箭身跳了进去,干脆利落。
姑射山的极晶水与天宫的河水、昆仑山的天池水都不一样。
这里的水异样轻盈,比空气的包裹还让人舒服。
按照《盛龙传》所述,她径直潜到潭底装取最浓醇的极晶水。
一切太过容易,她意识不到这有何辛密和难处。
如若不是她身上沾染了龙气,极晶潭怎么可能接纳她,还允许她轻易游到潭底取走极晶水。
风平浪静的轻易,卸下了王蕤意的心防。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畅,连带着她的心情都十分爽利。
雀跃的心在她出水看到轩寒笙那一刻戛然坠落。
祂盯着她,阴沉沉地笑,吓得王蕤意头皮发麻,脸上表情不知如何自处。
王蕤意心跳如擂鼓,鼓躁得耳膜咚咚响。
极晶水宛若万斤重的铁水,拖着她下坠。
她完了,她完蛋了,被轩寒笙抓个现形。
祂现在很生气,她有多久没看到祂这么阴冷的笑。
王蕤意不敢动,轩寒笙却不打算放过她。
祂一挥手,王蕤意像片羽毛飞过去,弱小得没有还击之力。
她站在祂身前,微低着头,不敢看祂。
轩寒笙偏要她看,毫不留情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
王蕤意双眼里闪着心虚,扑闪的睫毛揭露她的怯懦。
被当场抓住,说什么也糊弄不了轩寒笙。
轩寒笙对她的血脉有多不屑一顾,她是知道的。
之前祂也明确说过,不希望王蕤意怀上祂的子嗣,会给祂带来很多麻烦。
偏偏她背地里搞小动作,阳奉阴违。
王蕤意很害怕被轩寒笙一拳打死,吓得身体不自觉微微哆嗦。
轩寒笙看到她被自己吓到发抖,立马柔和了面目。
祂本意并不想吓着她,只是气愤于她的野心和不安分。
不能打她出气,只能不痛不痒讽刺几句:
“王蕤意,你真是好本事,凭一己之力找到隐秘于世的极晶水。你有这等本事干点什么不好,偏要干这偷鸡摸狗的事。”
王蕤意心虚,一个字都辩驳不了。
“不要妄想怀上龙族子嗣,本尊便会娶你,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无名无分,怀上的种也会被漫天仙佛叫做野种,人人喊打。”
王蕤意有时真想撕烂轩寒笙的嘴,祂嘴贱到不曾出世的婴孩都要骂上两句。
可惜王蕤意不占理,无处辩驳,只能听祂大放厥词。
轩寒笙居高临下,把王蕤意受气包似的小媳妇骂个够,祂心里的气儿也就出完了。
幸好祂今日下朝早,来得快,王蕤意还没来得及酿上大错。
“把极晶水拿出来倒掉。”
祂语气不善地命令她。
王蕤意用力捏紧手中的水袋,几经犹豫,在轩寒笙严厉的目光中,不舍地拔出木塞子,尽数倒掉了袋中的水。
这是她辛辛苦苦找到的希望,成功路上最关键的一步。
因为轩寒笙的干涉,再次落空。
“还有没有?全拿出来。”轩寒笙继续逼问。
祂很清楚王蕤意的德性,狡兔三窟,做事不知留了多少后手。
已经到这个地步,瞒也瞒不过去。王蕤意迟缓地拿出玉函盒,哗哗啦啦从里面倒出上百个水袋,砸在轩寒笙脚边。
轩寒笙看着这堆鼓鼓囊囊的水袋,微一挑眉,厉色瞟她一眼,再次说:“你真是好本事。”
王蕤意烦死了祂的阴阳怪气,眼白轻轻转动翻祂一个小小的白眼,却又不敢明显得叫祂瞧出来。
轩寒笙光动嘴不动手,应该没有杀她的意思,王蕤意不由放松下来,没先前那般紧张。
她倒不是想玩敌退我进的把戏,而是轩寒笙太过喜怒无常,她只能在夹缝中喘息,不要把自己吓得一惊一乍。
她状态的变化落在轩寒笙眼里就变成了恃宠而骄,拿捏祂不会对她下死手就蹬鼻子上脸、不像刚才那样把祂当回事儿。
轩寒笙负气地一甩手袖,双手背负身后,冷漠又倨傲。
王蕤意懒得理祂突然的抽疯,忙着烘干身上湿哒哒的衣服。
极晶水肯定有什么邪门儿的地方,按理说她仙人之体不会轻易感受到寒冷,湿透的衣服本不该造成什么困扰。
可现在她快要被冻死了,特别当一阵风吹过来,她冷得直打哆嗦。
轩寒笙站在旁边,冷眼看她折腾,没有任何帮忙的意图。
简单收拾妥当后,王蕤意请示轩寒笙回宫。
轩寒笙不像来时那样匆匆,顺着跟踪虫的定位直接出现到姑射山。
此刻祂倒有闲情逸致带王蕤意踩着云头回去。
可王蕤意并不乐意,要是踩着云头回去,必定会经过那个魔气翻涌的黑潭。到时轩寒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阿笙,我有些不舒服,可以用你那个很厉害的招数快些回去吗?就是那个想去哪儿就能瞬间到哪儿的绝招?”
王蕤意仰着头,依偎在祂身侧,极尽奉承和娇滴。
轩寒笙偏不让她如意,置若罔闻,悠闲站定云头。
莫名其妙的,祂好像心情很好?
王蕤意有些纳闷儿,对祂前后的变化一头雾水。
刚才轩寒笙凶得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现在又惬意得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不快。
她不知道祂的好心情从何而来。
哎,一想到祂即将发现魔界在天界酝酿的阴谋,王蕤意不禁惆怅,她怎么净帮倒忙啊。
虽说她没多想去祸霍轩寒笙的事儿,但肯定希望祂不好过。
无论魔界还是西界,管他们在酝酿什么惊天阴谋,只要给轩寒笙惹灾招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她的盟友。
到时轩寒笙各处惹火烧身,哪儿还腾得出手收拾她。祂的天界越乱,她功成身退的可能性才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