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修仙界内低阶修士面对高阶修士的命令时,都是只能被动接受。尤其这还是真君之言,便犹如天令一般。
灵泽沉默了片刻,瞳眸闪过一抹忧色:“我也是这般认为的。唉,那些雾灵若真是拿各族修士用于血祭,那大泽深处……恐怕埋藏着一桩惊天之秘。也许,正是那秘密,引来了羽神族的强势介入。”
“虽说羽神族逼人太甚,但此行……”他抬头望向北方苍茫的天际,轻声喃喃,“或许……未必全然是坏事。”
张炀没有回应,眉头微蹙,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泽方向。云海翻涌,山风猎猎,一种莫名的预感悄然滋生——
命运之线,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悄无声息地将他牵引向某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而这一切,不过是序幕。
就在这时,天羽大真君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冷厉如霜,宛如天威临世。他目光如剑,扫过下方喧嚣未止的修士群,神识轻轻一震,如洪钟大吕般响彻天地:
“三日之后,准备出征!现今广平城内所有结丹修士全数随我等踏入大泽!违令者——杀无赦!”
语落如雷,震得整座广平城城墙微颤,尘土飞扬。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整座城,如同滚油之中泼入冷水,轰然炸裂。
街道之上,酒楼之中,坊市之间,各族修士议论纷纷、愤声四起。愤怒、惊恐、不满,如浪潮般汹涌而起,却终究被元婴真君的威压死死压住。哪怕心中怨愤滔天,却也不敢轻言抗命,唯有咬牙隐忍。
然而情绪再压,也终究难以尽藏,眼神之中,低语之间,依然可见一丝丝挣扎与不甘。
这时,天羽大真君左侧,一位身披银羽法袍的女修浮空缓步踏前,周身灵光缭绕,面容冷峻,眸中却透出一抹不容质疑的坚定。
她环视众修,淡然开口:
“尔等有所不知。按照联盟之规,若有重大突发事件,所辖区域内的十大族群,有权要求各族配合行事,必要时可强行征调各族修士协助。不容违抗,违者同样——格杀勿论。”
她语气平静,然字字如铁,斩断众人所有侥幸。
这一刻,整个广平城陷入短暂的死寂。
无数修士面色铁青,却再无人出声反对。
羽神族这一手,可谓滴水不漏。
张炀收回目光,长吐一口气。内心深处,却越发不安。他隐约察觉,这场行动,绝不会只是一次“征调”那么简单。
就在此刻,一名尖耳猴腮、身形削瘦的修士突然上前,抱拳躬身,朗声开口:
“见过诸位前辈!晚辈乃是城中探索榜前十的小队‘西山队’之队长。方才听闻前辈所言,心中尚有数点疑惑,不知能否请前辈为我等解惑一二?”
其声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令场间一静。
灵泽望向那人,眉头微皱。
张炀察觉,低声一笑:“灵道友,似是认得此人?”
灵泽轻叹一声:“怎会不认得?这乌济,乃是‘西山队’的头领,那几个老牌探索小队中,他名气算是不小。但此人一向市侩自私、趋利避害,从不做无利之事。如今竟主动开口,还表现得如此恭敬,未免太反常了。”
张炀轻轻眯眼,扫了一眼高空中悬立的元婴真君,压低声道:“看来,是在演双簧了。一手高压震慑,一手温言怀柔,羽神族这招……当真高明。”
果不其然,只见那位羽神族女真君淡然颔首,吐出一字:
“可。”
乌济微一躬身,面色肃然,继续开口:
“据晚辈所知,现如今大泽深处异变频发,那些雾灵已不再局限于核心区域,反而在短短几日间,已蔓延至外围安全区域。其行踪诡秘,雾化能力更是难以捉摸,寻常手段根本难以奏效。”
他话音一顿,眼神扫过四方修士,语气更加沉重:
“若无克制手段,只怕就算是倾尽广平城千余位结丹修士进入,也难保不会折损大半于其中。届时,非但难以完成清缴任务,反而恐将成为雾灵之饵。”
话落,城内顿时一片低语,无数修士纷纷点头附和,神色之间皆是忧惧之色。
而那位羽神族女真君却神色未动,语气清冷,澹然而威:
“我等既然决定强行征调,岂会毫无准备?既要尔等出力,亦自当会考虑周全。”
她话锋一转,手掌一翻,掌心浮现一枚莹白玉符,符身上铭文流转,隐有雷光游走。
“此物名为‘破灵玉符’,内中铭刻有克制雾灵之法阵‘破灵阵’,可削弱其雾化之力。此符可重复使用,唯需每次用罢以灵石补充灵力,便可再启。除此之外……”
她另一手轻扬,掌中又现一颗青灰色的珠子,灵光微微流动,仿若呼吸:
“此物唤作‘灵雾珠’,虽无攻击力,却能感应方圆五十丈之内是否存在雾灵气息,助尔等规避埋伏、锁定敌踪。”
她扫视四方,缓缓道:“此次行动,广平城中结丹修士将被划分为十三支小队,由我等元婴真君亲自带领,自大泽各处深入,实施全面围剿之策。”
语气虽平淡,但字字落地如金石,毫无转圜余地。
“如此安排,你可还有疑问?”
听得女真君这一番详尽解释,城中的结丹修士明显神色放松了许多,原本凝重的气氛也悄然松动。
而那乌济则神色微动,脸上闪过一抹喜色,旋即又恭谨问道:
“此次我等随前辈深入大泽清缴雾灵,若途中偶遇机缘宝物,不知是否需上交?”
闻言,众人纷纷侧目,这个问题显然也正是他们心中最大的疑虑之一。
那女真君闻言,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了乌济一眼,淡淡开口:
“此行只要你等遵令行事,不擅自妄动,一切所得——皆归个人,尔等自取便是。”
她话音未落,原本还有些犹豫与不甘的修士们,眼中顿时亮起光来,甚至有人已经隐隐握紧了手中法器。
“有宝物可得,还由元婴真君护道,而且更有克制雾灵的那两件宝物,这岂非良机?”
不少人心中生出这种想法,暗暗打起了算盘。
毕竟,他们来到广平城本就是为资源,如今不仅有护身之符、有破雾之法,连收获都能自行处置……这哪里是强征,分明是送机缘来了!
唯有极少数人依旧神色冷漠,目光幽深,不知在思索什么。
而乌济则再次拱手一礼,面色恭敬如初:
“多谢前辈解惑,晚辈定会恪守职责,遵命行事。”
女真君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抬眸环视一圈,淡然开口:
“若无其他疑问,尔等便尽快整顿队伍,三日之后,广平城外集合出发。”
语毕,她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清光消散于高空,而其余几位元婴真君也纷纷离去,只留下一众结丹修士在原地交头接耳,神情各异。
夜幕低垂,星辰稀疏如洗,天地仿若披上了一层淡墨的轻纱。张炀独自盘膝而坐于屋内,烛火摇曳,映得案几上书卷与丹瓶影影绰绰。他手中正推算着三日后的行动需再做何等准备,眉宇间神情沉稳,目光时而落于纸上,时而陷入沉思。
忽而,屋外传来一道急促而带着颤音的呼唤:
“陈前辈可在?”
是那只小猫女。
张炀抬眼望向门口,心中微动。他快步走到门前,刚一推门,只见那小猫女已扑通一声跪倒在门前,神色慌张,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哽咽:
“陈前辈,求你救救我姐姐!”
张炀眉头轻皱,沉声道:“你先起来,你姐姐怎么了?”
小猫女抬头,泪珠滑落而不自知,急急道:“我姐姐……她忽然昏迷不醒,气息极弱,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求前辈救救她!”
张炀心头一紧,不再多言,立刻道:“带我去看看。”
两人快步穿过回廊,夜风拂动衣袍,发出猎猎声响。片刻后,他们来到庭院对面的一座小阁楼前。推门而入,只见榻上正静静躺着那位年长些的猫女修士,脸色苍白如纸,眉心紧蹙,似正陷于某种沉沉梦魇之中。
张炀疾步上前,俯身探查,先是神识扫过其全身,再伸手扣住她的脉门,一缕灵力悄然探入。片刻之后,他眉头越蹙越深,喃喃低语:
“奇怪……无论神识还是灵力,皆未探出异常。”
床边,小猫女已然泣不成声,泪珠一颗颗砸落,却咬紧牙关不敢放声,只是紧紧抓住床边的帘幔,指节微微发白。
这时,一道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灵泽现身阁楼之中。他素衣白发,气质清冷,目光落在床上昏迷的猫女身上,神色微变。
张炀抬头,语气略显沉重:“灵道友,来的正好。此女昏迷不醒,我以神识与灵力探查,皆未发现异常,但她的生机……却似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灵泽点了点头,步至床前,凝视片刻,眼中泛起一丝流光。随后,他伸手轻点于猫女眉心,灵力如丝线般游走其经脉之间。片刻之后,他眼中浮现出一抹难言的怜悯,随即低声传音与张炀道:
“此女恐怕……已是回天乏术。”
张炀一愣,声音微沉:“你看出什么了?”
灵泽轻叹一声,眼中掠过一抹晦暗继续传音道:“我以天赋之眼观其气运,已近断绝,生命之火将熄。更重要的是,她体内……已被噬魂虫侵蚀。那些东西藏匿极深,伪装极妙,一般灵识根本难以察觉。”
张炀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沉声问道:“噬魂虫?那是何物?为何连我都无法察觉它们的存在?”
灵泽神情越发凝重,缓声说道:
“噬魂虫,乃一种极为罕见的魔虫,常出没于远古战场之中,以神魂为食,能伪装成灵力流转的微弱波动。一旦侵入识海魂魄,宿主便会逐步陷入沉眠,最终神魂枯竭而亡。若非我天赋异禀,怕是也难察其踪。”
他略一顿,眉宇间浮现几分异色,传音低语道:“她体内的噬魂虫……不像是自然滋生,倒更像是——有人蓄意种下。”
张炀神色一凛,缓缓转头望向床榻之上那张痛苦却昏睡的面庞。
——这并非巧合,而是蓄谋已久。
他眼底寒光一闪,一股无声怒意,如地底岩浆般在心底悄然酝酿。
“看来,这噬魂虫,八成是那日那名结丹修士留下的后手。”他低语,目光犹如霜刃,紧紧锁在昏迷不醒的猫女身上。
片刻,他忽然问道:“灵道友,若以神魂之力为饵,诱虫出体,可有一线生机?”
灵泽闻言神色一变,忙道:“你要以己神魂引诱噬魂虫?此法虽可一试,但乃是以命搏命之法!纵然成功,你的神魂也会重创,若稍有不慎,更可能被反噬……更何况……”
他话音未落,二人已不再以传音交流,小猫女在一旁将话听得分明。她闻言面露惊恐,心中一紧,想到三日后陈前辈还要入大泽历险,若此时为救姐姐而伤及根本,岂非因她姐妹拖累了恩人?
思及此,小猫女骤然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请用我的神魂之力来诱引噬魂虫吧。陈前辈三日后还要进入大泽,若为我姐姐冒此大险,我……我于心不忍。”
张炀却只是淡淡一笑,眼中含着一抹坚毅:
“她既因我而获一命,自不该眼睁睁看她陨落。”
他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天地也无法动摇。
小猫女听得此言,泪水早已滚落如珠,扑通一声再次跪下,泣不成声。
灵泽见状,终是轻叹一声,道:“你们两个都别争了,神魂诱引之法……已然无用了。”
他说罢,转头望向小猫女,眼中浮现一丝怜悯之色,“你姐姐体内已遍布噬魂虫,命元之火摇摇欲灭,就算此刻施救,也为时已晚。若是数日前发现,还可尝试一搏,如今却是回天乏术。”
说到此处,他声音一缓,轻声道:
“不过,我有一秘法,可唤醒她片刻心神,让你们姐妹重聚,诉尽离情。但此法以你姐姐现今情况,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你看要不要我施展此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