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后专柜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双绒布白色手套,顶着江大少爷威胁的眼神,把‘好像是人为拆卸’这几个字咽到肚子里,很有眼力见的微笑道,“江先生,表带确实是有点问题,我们这边会安排专员为您修理,请问您是在此稍等片刻,还是修好后我们直接送到您家里去?”
江时川余光看着闻忆,才不想让闻忆回去继续和别人双排,“我们等等,大概多久?”
“专业师傅的修理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男人微笑道,“江先生,请您在休息室稍候片刻,茶点咖啡都已经准备好了。”
休息室内,桌子上还摆了一本首饰杂志,以及供人欣赏的钻石。
那钻石说着好像是供人欣赏,实际上就是摆出来勾引人买的,要是有哪家像江时川一样有财力的少爷小姐相中了某颗钻石,就可以直接卖了。
江时川坐在沙发上翻了翻杂志,想要挑几件好看的买下,结果从头翻到尾,都没发现喜欢的,顿时合上,索然无味的扔在桌面上。
这本杂志的封面,是品牌首席设计师设计的一对新款对戒。
款式简约又大方,铂金对戒的戒环上是一圈碎钻,戒指名字叫永恒相伴。
江时川垂着眼皮,不动声色的看向闻忆的手,修长纤细,根根分明,白皙又柔嫩,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处有点常年我鼠标留下的茧子,这对永恒相伴的对戒无论是男款还是女款,如果让闻忆戴,一定都相当好看。
可是闻忆没钱买得起戒指吧?
江时川蹙眉,思想多少飘的有点远了,那以后闻忆求婚的时候戒指拿不出手可怎么办?
紧接着,江时川蹙着的眉稍稍平缓。
没关系,不管闻忆到时候拿出来的是塑料的、是纸折的或是是用铁丝给他拧的戒指,他都会戴的!
江时川微微侧头,看向祁玉,心里还在斤斤计较着别的事,低声问,“忆,如果你以后要直播打游戏的话......和我双排行吗?”
“嗯?”祁玉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这上面来的,“你想直播双排?”
“嗯......只有咱们俩的双排。”江时川光洁的额头被头顶的光打得像在发亮,精致的眉眼透着认真的望着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成熟与野肆的气质里。
“可以。”祁玉建议道,“不过我觉得咱们团队五排直播更能把名气打出去。”
江时川郁闷又委屈的抿了抿唇,但也明白当初公司给他们申请直播账号就是为了团队而想。
“那抽空......抽空总行吧?你都答应和d呦双排了,难道我打得还不如d呦好吗?”
祁玉没想到江时川会这么在意这件事,就像小孩子喜欢争夺大人的视线一样,他居然喜欢争夺队长的注意。
但要是真想表现,去表现给陈风看不是更好吗?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西装得体的接待把腕表包装在盒子里送回来,江时川抬手接过,颔首起身,“谢谢。”
“您太客气了江先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江时川抬步朝门口走,被接待叫住,“江先生......”
江时川回头看他,幽深的眸子中映着疑惑。
“欢迎您下次光临。”
江时川蹙眉,“嗯。”
他推门,却脚步一停,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祁玉被挡在原地,见江时川不走,透过他身形的缝隙看见了三四个黑衣保镖站在门口。
为首的那个对着江时川低下头,声音低沉,“少爷,老先生在外面等您上车。”
看来是被家里人抓住了,祁玉有些唏嘘,没想到江时川出来修个表的功夫就被抓了。
江老爷子的手段在开篇后的文里有细致描写,为阻止江时川和林颂在一起,打起江时川来毫不手软,抄烟灰缸砸、抡拐杖打,能把江时川打得进医院。
祁玉叹气一声,对站在自己身前的江时川深表同情。
“闻先生,老先生也请您一起去,请问有时间吗?”
祁玉:“......”
挨打这种东西也要见者有份吗?
【放心,不会真让你挨打的。】系统声音小小的,【我能提供痛觉屏蔽。】
祁玉肃着脸并没有理它。
看来骂他笨那件事,他还没有消气。
祁玉不是小气的人,如果是,先前系统骂他笨的时候他就应该生气了。其实他在意的是系统居然会用最严重的词形容他。
祁玉自认自己的确不是优秀完美的那一类,但至少用不着那么严重的词来说他。
祁玉现在只想要系统给个好的解释。
为自己争一口气。
系统噤声,找别的系统新借来的哄宿主大全还没有看完,见祁玉不理它,紧了紧翻页的手,自言自语一样的继续道,【反正我会保护你的。】
僵在原地的江时川把祁玉往后挤了挤,以一种母鸡护崽的形象把祁玉藏在身后,他有些想不明白,以爷爷的手段,他先前那么招摇大方的在街上逛的时候就该把他堵住了,却偏偏要忍到现在才来找他。
还要叫上闻忆一起去。
江时川皱起眉,“他不去。”
“少爷,这是老先生的意思。”
“我说,他不去,你难道要忤逆我的命令?”
“少爷,您这样会让我们很难做。”为首的黑衣保镖低下头,“如果您不同意,我们只能强制执行老先生的命令了。”
江时川紧绷着脸,说到底,他只是喜欢放狠话。
他不想和小老头吵架,也不想故意气小老头,和他周旋斗勇这么久,最极端的方式也不过是逃离江家,联系方式没拉黑,朋友圈也没屏蔽,用他的方式告诉老头子他很安全,也很自由肆意,唯一不愿的就是回去绑在公司高位上处理人情世故,处理成堆的文件。
越过江时川,黑衣男人再次开口,“闻先生,请问您有时间和老先生见一见吗?”
这只是一个可以拒绝的邀请。
对方是长辈,于情于理都该见一下,祁玉点头,“有时间。”
男人的面瘫脸突然浮现一个浅浅的笑,“那请跟我来。”
江时川拉着祁玉的胳膊,眉头微蹙,“你真的想去见我爷爷吗?不想见可以拒绝,我会把你送回去。”
“如果不想见我刚刚就拒绝了。”
江时川默默松了手,偏头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怕你心软才答应的......”
地下停车场,b1S9旁是一辆银灰色的加长宾利,在林栾市众人口中,那位位高权重手段可怕的江老爷子就坐在里面。
闻忆原本和故事开篇后才出现的江老爷子并无交集,现在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竟然让平行线上的两个角色碰面了。
但世界有自己的意识,万事在时空的洪流中奔腾,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江治锦坐在车里,透着玻璃看外面并肩走来的小年轻。
闻忆的确和照片上的一样,长得干净气质出尘,腰杆子笔直,一看为人就正直,也不知道江时川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和这样的人做上朋友,实在是意想不到。
这令江治锦颇为欣慰,江时川跑出去半个月,多少有点长进,比起之前见过的那些低门低户出来的没品混球们要好太多太多了。
江时川的身边除了那尹家的小儿子算得上可靠些,其他的都是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烂泥?
江老爷子不爱喝茶,年纪大了,喝茶容易睡不着,所以平时茶壶里备的也一直都是白水。
这次为了招待闻忆,特地叫人把存在库房的那些茶叶盒都拆了,挑了最好的一个拿来泡了一壶茶。
江治锦即便面对小辈也从不怠慢。
见人快走到了,拄着打造的金头拐杖下了车,对着祁玉温和一笑,像是看不见自家孙子一样,“闻忆,第一次见面,很幸会。有些惭愧,这段日子让我孙子给你添麻烦了。”
祁玉抬眸看向眼前人,与想象的老古板不同,江治锦是出乎意料的和颜悦色。
一身笔挺的定制西装,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尊贵与品位,手工缝制的袖扣在灯光下闪烁着低调的光芒,他那满头银发整齐地向后梳去,与江时川今日特地倒腾出来的背头相得益彰。
那双深邃的眼睛和江时川很像,犹如寒潭般深邃,透射出锐利又沉稳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看穿世间万物的本质。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也散发着一种久经沙场、运筹帷幄的领袖风范。
祁玉有些惊讶江治锦的温和,而后恭敬的垂下头,绒软的黑发微动,低声回答道,“老先生,您太客气了,说起添麻烦,应该是我给江时川添麻烦了。”
“如果你说得是他送你去奶茶店还帮你干点小活的事,我觉得这不算麻烦,顶多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助。”江治锦对眼前这个小年轻很满意,脸上笑得柔和,“可江时川强占你房间,还打扰你工作,我觉得这才叫添麻烦,毕竟是给你带去了困扰。”
江治锦带着笑意的脸忽然就黑了,手中的拐杖抬起指向江时川,恨不得要打到他身上,咬牙切齿道,“老子台阶都给你铺到这份上了,你都不知道赶紧道歉!有点眼力见是能少块肉吗!?”
江时川臭着脸,意外的是他并没反驳江老爷子的话,低下头道,“忆,抱歉。”
江治锦这才满意,“这臭小子,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叫我教,让你看笑话了。他如果能像你一样稳重一点就好了。”
祁玉倒不觉得江时川有什么不好的,没有眼力见不是不稳重,而是他太光明磊落正直赤诚了。
江治锦侧了侧身,迎着祁玉进车,“不知道你爱不爱喝茶,我知道小年轻的喝茶不多,这次泡的茶叶味甜回甘,应该能合你口味。”
江治锦紧接着抬起拐杖挡住江时川,沉着脸,“你干什么?我有让你上车吗?”
“拿上你的车钥匙把这车给我开回家。你倒是挺会打算盘,离家出走还顺走我车库里一辆车!”
江时川瞥了一眼江治锦手里的拐杖,目光又落在开门的黑衣保镖身上,抬了抬下巴,“那不是有别人能开回去吗?”
“江时川,我从小就教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把车开出来的,你自己给我开回去。”说完,江治锦就要把门合上。
“爷爷!”江时川蹙眉,“你要把我支开干什么?”
“我以为以你那没眼力见的脑子,看不出来我想支开你呢。”江治锦一呛起声来就看不出来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头了,整个人都活力许多,“我有事要和小忆说,你不要跟上来打扰。”
江时川木着脸,“那你不许动手。”
江治锦都要气得昏过去了,“江时川,如果你不是江家唯一的种,我现在就恨不得动手把你打死!”
江时川当然知道江治锦那拐杖向来只敲他一个人,他只是不放心多嘴一问。
闻忆本来好好的假日都叫他鬼迷心窍的给毁了。江时川相当后悔,早知道就不整这出了,手中的腕表袋,绳子沉甸甸的勒在手上。
江时川对着闻忆道,“我车就跟在后面,要是聊不来就给我打电话,我立刻送你回去。”
江治锦也跟着道,“对对对,小忆啊,要是聊不来你就说,我让司机掉个头就能把你送回去,用不着倒腾。”
祁玉:“......”
总算知道江时川这性子是怎么养出来的了。
车门关上,江治锦把倒好的茶水杯递给祁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彼此了解一下。”
“我看你成绩很好,家庭条件也不错,怎么就想着去玩电竞了?”江治锦笑着抬抬手,是一个稍带安抚的动作,“不要误会,我没有歧视你们小年轻的打游戏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我孙子的心理想法。”
“没办法,我身子老了,从前吹牛,一直和旁人说岁数大了人还依然年轻,还能在商场驰骋风云个十几年。但事实不是如此,这几年眼花了,以前看个文件特别快,现在戴着老花镜都会看串行。往常走路特别稳,爬山不在话下,现在下个楼都喘气,你看,我这拐杖都拄上了。”
“我也想让江时川再玩几年,可我的身体都在向我发出信号,我一想到万一有一天我老死,他还什么都不会我就着急。”他说着,低低笑了一声,目光儒雅柔和,“小忆,不知道我先这样讲一些我的事,你会不会放松一点?”
短短一段话,祁玉就发现了江治锦和江时川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与江时川那一看见脸就知道惹不起的冷峻不同,眼前的老人太细致了,处处透露着亲切的意思,从在车外的引导道歉,到准备的茶再到率先以开玩笑的口吻谈话。
会无端让人生出几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