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祁玉去闭关了,萧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失落又怅然,却又隐隐带着些对大师兄的期待。
若是大师兄出关,想来一定是整个天清宗之中唯一一个元婴修为的弟子了。
萧瀛抿唇带笑,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确实应该懂事些,不要再去打扰大师兄修炼。
萧瀛以为自己会很擅长等待。
但只是他以为。
明明祁玉才去闭关第一日,萧瀛就已经开始怀念和他一起修炼的日子了。
甚至晚上睡不着,辗转反侧的时候还会想:接下来他究竟要有多少年见不到大师兄?
他听闻过有些修者闭关修炼,修为跃层晋升,因此,常常闭关就是一百年之久。
一百年......
多么惊心动魄的数字。
曾经觉得流逝飞快的时间,现在也变得如此难熬了。
没有大师兄在的日子,每日的修行都是那么难捱,日子连个盼头也没有......
他练剑的时候,剑法是大师兄教的;打坐的时候,目光是总落在大师兄的空荡座位上无法静心;炼丹更是不用说,萧瀛成了那个丹未成型被高师叔留下来痛骂的弟子......
几天下来萧瀛都未用心,挨了不少长老和师叔师伯的斥责。
但萧瀛没受任何影响,每天脑海中还是只有那一句话:大师兄什么时候才出关?
祁玉去闭关的第三天,萧瀛浑浑噩噩的回到天月峰,迎来的是沈堇禾冷漠的脸。
以最近修行状态不佳为由,萧瀛再一次挨了沈堇禾的罚——去思过崖跪着。
天月峰的思过崖森冷,是以沈堇禾的法力维系的寒凉,萧瀛跪到后半夜,眉毛和眼睫上已凝了霜,沈堇禾并未心软唤他回去,萧瀛就在思过崖跪着冻了一夜。
还好修士身体强健,在那么寒冷的地方跪一夜还能活着。
金乌渐起,光芒一点点照耀在天月峰地界,蔓延到思过崖,但未能将思过崖的温度提高半分,那里仍寒冷的不像话,与天月峰前面木系灵力维持的那派地界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多亏祁玉当初给的几个天品疗愈丹,让萧瀛撑住了回寝殿的力气,这才又熬过了一劫。
祁玉闭关的第五日,萧瀛撑不住了,从怀念从前的日子,变成了疯狂思念大师兄这个人。
走着走着就会走到天清峰门外发呆,望着里面草长莺飞的景象,却不敢进去。
孟喃书不止一次遇上过萧瀛,这次终于忍不住了,走到萧瀛面前,问他前来究竟有何事?
萧瀛木着脸,犹豫了一下问,“掌门师伯,大师兄他......”
分明就要问出口了,萧瀛却又摇摇头,“没什么。”
他实在是不懂事,这才几天,怎么能来问这种问题,这不是打扰大师兄修炼吗!?
萧瀛又怅然离开了。
隔日晨时练剑,李墨目光挑剔的看着萧瀛,见他多番出错,大摇大摆的走过去,面对着萧瀛那张英俊的脸,嗤笑一声,“真该让大师兄看看,他那么费心尽力培养出来的师弟,到头来,其实还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李墨很是嫉妒的瞪了萧瀛一眼,“若是被大师兄如此费心栽培的人是我,我定然不会让他失望!现在反倒叫大师兄跟着被看笑话。”
说着说着,李墨回想起旁系弟子的窃窃私语,竟真的动气了,举剑要打,语气尖锐,“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错!让大师兄跟着蒙羞......!”
赵侍承突然闪身出现,抬手搭在李墨肩上拦下他,沉着脸道,“现在是练剑的时刻,不是让你们随意切磋的。”
赵侍承垂眸睨了李墨片刻,“李墨,你作为师兄,难道要在众位师弟面前如此没规没矩吗?”
李墨被拦下了,瞪着萧瀛,面容愤恨,咬牙切齿,却又要不服气的俯首,嗓音硬邦邦的,“师尊,弟子知错。”
“罚抄门规一百。”
“......是。”
李墨虽然挨了罚,但萧瀛心中并未痛快半分。毕竟李墨说的都是实话,最近几日,他确实耽搁了修行,浪费了祁玉一番尽心栽培。
萧瀛看了赵侍承一眼,当即双手合并做了个弟子礼,垂头道,“弟子同犯,也罚抄门规一百。”
赵侍承没想到萧瀛会上赶着挨罚,眉梢微挑,瞧着这年轻晚辈弯下的脊梁骨,目光颇具赞赏,嘴上温和道,“那便同罚吧。”
“是。”
天清宗规矩多,门规更是多达八百条,每条都是成串的一段话。
萧瀛毫无怨言的抄写,每抄一遍,脑海中便会回想起李墨早晨在练剑场又气又急的吼出的那句:“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错,让大师兄跟着蒙羞!”
萧瀛眉头紧锁,自他入门以来,他从未听见过别人诋毁大师兄。天清宗上下,满门弟子见了大师兄无一都是对他称赞有加,不是佩服他的实力,就是佩服他那处变不惊的性格......如果因为他让大师兄有了污点......萧瀛根本不敢想,稍稍一提起,就已经能自责内疚到五脏六腑绞在一处的难受了。
他都能想象到那些弟子私下是如何说得。
无非就是:想不到大师兄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
大师兄如此费劲栽培,结果却不尽人意,想来以后也不能顺利接下掌门衣钵带领天清宗了,毕竟掌门实力高,教导能力也好啊。
虽然大师兄领导能力很强,但以后要是做师尊......哎,差强人意啊。
以天清宗对祁玉的喜爱和敬仰程度,萧瀛能想到的那些不中听的话也只是这样了。可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他气的喘不上气来,胸膛鼓噪。
萧瀛一想到祁玉风评变差都是他害的,当即狠狠甩了自己两耳光,沉声骂道,“果真是废物!是祸害!”
沈堇禾原是要来收拾萧瀛的,站在门口看自己那神经病徒弟罚抄的门规已经摞起一扎高,写到一半还狠狠打了自己两耳光。
沈堇禾目光幽幽,唇侧带着嘲讽笑意,心中暗想:果然是神经病。
沈堇禾懒得再去刁难萧瀛了,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比起萧瀛那只是长了张精明能干的脸,实则脑子不灵光的傻大个,沈堇禾显然就要聪明太多了。
祁玉去闭关的当天,沈堇禾就去找掌门问了情况。
得知祁玉十日后就会回来了,沈堇禾冷硬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松动了。
人都没离开天清峰,就已经开始高兴的想:要准备个什么闭关礼,送给他那认真又努力修炼的小师侄?
不如,送个与他相衬的法器吧。
法器的打造费时费力都只是小问题,最难搞的,是打造法器的天材地宝。
沈堇禾为人冷淡,对外物向来不感兴趣,全身上下都掏空了,最值钱的法器也不过是他耳朵上戴的那个能变换形态的寒瀡剑。
可是先前,祁玉已经拒绝过这个法器了。
比起天清宗其他师兄师弟的法器,沈堇禾才是天清宗最清贫的那个。赵侍承随便一掏都有八个能启阵的法器,高占远这个炼丹的,殿内珍藏起来的炼丹炉就有几十个,掌门更是不用说,作为修真界第一剑修,光是剑器,没有一百也得九十。
一想起这个,沈堇禾脸色就差了起来,嘴角平直。
孟喃书自己倒是挺会享受,没事儿就给自己琢磨一件好法器,却让祁逍用一把软绵绵一劈就断的藤剑,究竟是怎么当师尊的?
沈堇禾一点未觉得这句质问,其实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祁玉好歹还有一把算得上是法器的藤剑。
萧瀛呢?
萧瀛全身上下穷的叮当响,别说法器了,就连天品的丹都没几颗。
想到要给祁玉送礼物之后,沈堇禾便开始早出晚归,日日都能带回些炼器所用的罕见材料。
孟喃书去天月峰瞧过一回,惊讶道,“这么多年了,师弟终于要动手给自己再打造一件法器了么?”
沈堇禾冷淡的嗯了一声,没再多做解释。
孟喃书也不觉冷场,背着手在沈堇禾的院子里转来转去,欣赏他找回来的那些物品。
星髓玉、青鸾翎羽、紫霄木......
沈堇禾找来的那些物品已是绝品,孟喃书虽然垂涎,但并未起要抢的意思,还大方笑道,“打造法器的宝贝师兄那里还多的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我差人给你送来。”
“不必。”沈堇禾瞥了孟喃书一眼,那一眼轻飘飘的,却无端让孟喃书感觉,沈堇禾是在瞧不上自己那些宝贝。
孟喃书无奈摇头,心中暗叹:哎,这么多年了,沈师弟还是这捂不化的冰块性子,哪怕是收了徒弟,也还是这冷艳孤高的模样,温柔这词仿佛与他天生相悖。
“行了,不打扰你了。”孟喃书疲倦慵懒的舒展了一下腰,唠家常一样和沈堇禾道,“文阊阁那边又在集各方门派一聚,我得去一趟......”
“嗯。”
孟喃书垂头看沈堇禾认真削木的脸庞,沈堇禾素爱穿白衣,墨色长发垂在肩头,晶亮的耳铛在发丝之间晃动,泛着冷光......
不愧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美人,就是性子冷了点。
虽然性子冷,但为人耐心细腻,总之,不管沈堇禾性格如何,都是他孟喃书的好师弟。
孟喃书一想起和其他门派称兄道弟的那些个人......顿时愁闷感慨,“还是家里人好啊......”
即便性子冷,说话不中听,也是家里人好啊......
祁玉闭关在天清峰二层崖的洞府之中,有系统帮忙记录时间,他还不至于过得不知今夕何夕。
日日静心修炼,祁玉已经很努力了,天清心法也在日日读,甚至拗口晦涩难懂的地方有系统帮着解释......但效果不尽人意。
此刻,祁玉还在坚持不懈的持剑修炼,嘴上念念有词,“气沉丹田,神凝剑尖,心随息转,息逐气游。五灵相克,阴阳交缠,采先天混元之气,炼元养素于九宫。”
失败加一。
祁玉又一次开始,嘴上喋喋不休,“剑道渺渺,剑气少少,二气同元,人剑相生。形神契合,抱元守一,剑从心生,灵自应答。”
失败加一。
系统为此感到无力,如果不是因为它是高阶位面的系统,从出厂开始就崇尚科学,它都要感觉自己都能练就御剑飞行了......
祁玉的能力本就不能和主角那样的天赋者相提并论,不是简简单单修炼几天就能直接修为晋升的。
【要不然放弃剑道,试试符咒?】
祁玉抹了一把汗,发丝粘在他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喉结滚动,祁玉听取系统的建议,将剑收了起来。
【好。】
执行力拉满的祁玉未曾休息片刻,从乾坤袋中拿出几支笔还有符纸,修炼符咒的书页展开放在地上,祁玉盘腿而坐,一边读,一遍画符,“左掐离火,右捏坎水,中宫聚气,周天循环......”
眼看着祁玉周身的灵气都有所变化,系统终于从麻木、毫无生气的趴在桌子上,变成了站起来双手扶桌面,【有戏了。】
三日后,天清宗一如既往的忙碌。
孟喃书去文阊阁那一聚,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那群老匹夫谈来谈去,不过就是想要秘境开启之后,采用平分的方法来瓜分从秘境中带出来的好东西。
其他宗门修炼皆不如天清宗,以往秘境一开,从中带出宝贝最多的也是他们天清宗。
说什么平分,那不是摆明了要强抢吗?
孟喃书自然不会同意。但他性子淡,吵架后绝对不会一直记恨着,所以现在,人正悠闲的坐在天清峰的梁桥下钓鱼。
“师尊,弟子回来了。”祁玉突然出声,吓了孟喃书一跳。
孟喃书平静的把椅子扶正,丝毫没有被吓得摔下椅子的窘迫感,笑呵呵问道,“这么快?比预期还要快一天呢。”
祁玉谦虚一笑,“回禀师尊,我已突破至元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