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小说报》对张延还是很重视的,当天晚上总编辑冯靖元就亲自做东,摆了一桌给他接风洗尘。
第二天又特意让王忠旗带着他,去逛了市中心百货商场和几个著名景点。
直到第三天上午,张延才被请到《通俗小说报》的编辑部,开始商量小说的签约事宜。
首先要聊的,自然是小说的后续剧情。
本来看张延年轻,冯靖元还有些担心他后劲不足,驾驭不了长篇小说,最终落个虎头蛇尾。
但《红楼名侦探的》的改版内容,张延早就已经烂熟于心,面对冯靖元他侃侃而谈,将后续的精彩之处一一列举。
尤其是主角和几个女性角色之间的互动,直听的冯靖元啧啧称奇——这部分本就是某中年作者最擅长的地方,更何况这还是经张延修饰提纯后的浓缩精华。
只聊了一上午,冯靖元就再也不担心后续会烂尾了。
至于尺度方面,张延承诺后续的猎奇元素,绝不会超过第四案的程度,编辑部这边也就松了一口气。
真正的分歧主要是在爱情线上,冯靖元觉得王熙凤线不太稳妥,担心会踩到反三俗的红线。
张延则因为相当一部分剧情,都要浓缩汇聚到这条线上,希望能尽量保留这一部分的内容。
其实这在去年之前,完全就不叫个事儿,如果是寄给《长城文艺》的话,说不定人家还会嫌你写的太素,不够黄暴刺激呢。
最终双方各退了一步,决定先保留前面的暧昧内容,看看具体反馈如何,再决定要不要保留这条线。
其实丫鬟线,编辑部里也有人提出异议,担心被人抓住把柄,说是在宣扬压迫女性的封建糟粕。
不过冯靖元觉得和丫鬟、小妾的互动,也算是红楼同人必不可少的元素,最终力排众议压下了这些意见。
1990年4月26号,张延来到津门的第五天,双方正式在编辑部签约。
按照双方的协议,小说将于6月份作为封面主打文章,登载在《通俗小说报》单月刊的第一期上。
稿酬则暂定为每千字18元。
当时国家有规定,杂志社的稿酬限制在每千字6-20元,张延能以新人作者的身份拿到18元,已经算是顶格待遇了。
按照预定的字数,总稿酬将近1万元,在这个万元户还是稀罕物的年代,已经算得上一笔巨款了。
而且冯靖元还特意申请,给张延预支了十五万字的稿酬。
等敲定好合同,他主动伸手和张延握了握,笑道:“你现在可是大财主啰,这两天先别急着回去,我让王编辑陪着你再好好逛逛,顺带也帮我们津门提振一下消费经济。”
“好嘛~”
张延用蹩脚的津门腔,夸张道:“您介是‘津门挣钱津门花,一分别想带回家’呀!”
“哈哈哈~”
冯靖元哈哈大笑:“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顺口溜俏皮话是张口就来,怪不得能写出《红楼名侦探》这样的小说呢。”
一番说笑之后,张延最终还是婉拒了多留几天的邀请。
津门固然比恒江要繁荣许多,但和他在梦中窥见未来情景相比,也就无甚出奇之处了——而且比起游玩闲逛,他更希望能和家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于是在离开编辑部之后,张延就准备去长途汽车站,提前买好回恒江的车票,明天一早就打道回府。
结果在小楼门口,他又被王忠旗给拦下了。
“张老师,听说你准备回老家了?”
“是啊,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了,总不能让家里一直惦记着。”
第一次被称呼‘张老师’的时候,张延只觉得浑身刺挠,但这几天王忠旗坚持如此,他渐渐也就习惯了。
“就不能再留两天了?”
却听王忠旗道:“我刚刚打听到,有摇滚乐队要在红旗电影院搞演唱会,就后天晚上的事儿。”
张延早都已经忘了这茬,没想到他还一直惦记着。
当下便有些迟疑的问:“是什么乐队?”
见张延果然感兴趣,王忠旗忙道:“主打的是黑豹乐队,助阵嘉宾有眼镜蛇和宝贝兄弟——后面这俩年初都登台演出过,而且眼镜蛇是女子乐队,里面一个男的都没有。”
他把重点放在了后面两个知名乐队上,对黑豹只是一笑而过,却没发现张延听到黑豹二字眼前就是一亮。
那份未来的歌单上,就收录着一首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
等王忠旗介绍完,他连忙装作好奇的追问:“这个黑豹乐队为什么是主打,他们比眼镜蛇名气还大吗?”
“那倒不是。”
王忠旗既然是要卖好张延,打听的自然比较仔细:“我听说这仨乐队都在一个经纪人旗下,年初黑豹本来也想登台演出的,可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原创歌曲,最后被刷下来了。
他们花大价钱置办的乐器,还被主办方借去给别人用了,这让黑豹乐队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于是憋了仨月攒出两首新歌,想把丢的面子再挣回来。”
原来黑豹已经有经纪人了。
张延先是有些失落,转念一想凭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没资格插手这种事,又有什么好失望的?
而王忠旗见张延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留下来,忙加码道:“我已经托好了关系,到时候咱们可以去后台见识一下,顺便要几张签名。”
“这会不会太麻烦王哥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以前是文联的,没少跟着组织文艺演出,这方面人头熟得很。”
张延也确实想去瞧瞧,能被收录进未来歌单的乐队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如果能跟对方拉上关系,那就更好了。
毕竟想要兑现歌单里潜藏的好处,他以后少不了要和这个音乐圈打交道,提前结交些人脉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张延决定再留两天,等看完黑豹的演出再走不迟。
而王忠旗也借此机会,成功在编辑部营造出了自己和张延有交情的印象——要不然怎么主编都劝不住,他一开口张延就答应留下了?
此后两天,张延在王忠旗的陪同下,痛快的当了一回散财童子。
他给自己和父亲各买了一支名牌钢笔,还有几瓶带香味的墨水;给母亲买了几件时兴的衣服和女款电子表;给妹妹张芳买的最多,林林总总能有十几件。
到4月28号下午,张延足足收拾出两大包行李,为了路上不引人注意,特意用的旧包袱皮,所以看起来不像是荣归故里,倒像是要去逃难的。
晚上他和王忠旗吃了三屉狗不理,然后就溜溜达达的来到了红旗电影院。
本来听说要在电影院开演唱会,张延还以为是在影厅里面呢,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是在广场上搭的舞台。
王忠旗为此特意强调,前台虽然在外面,但后台是设在影院里面,没有关系的人根本进不去。
他们来的就够早了,但舞台附近已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远远看过去,就见舞台上打着条横幅,写的却是个英文单词‘revenge’。
张延和王忠旗找人一扫听,才知道原来是‘雪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