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流时代 第79章 寒梅烬

许曼婷站在春和堂后台，指尖抚过《青囊书》残卷上斑驳的墨迹。铜镜里映出她颈间的梅花疤痕，与沈秋棠消失前露出的刺青如镜像重叠。王振华倚在妆台边擦拭配枪，怀表链子上的八卦镜折射出细碎光斑：\"省纪委的人下午到，郑国栋的案子要移交省厅。\"

\"移交？\"许曼婷将残卷藏入戏服夹层，\"市政法委书记突发心梗，市长被双规，这出戏唱得倒是热闹。\"她忽然贴近他耳畔，\"昨夜有人往我窗台放了株枯梅，枝干上缠着半片省长办公室的信纸。\"

王振华握枪的手猛然收紧，枪管在镜中划出冷光：\"省长上周刚批示要彻查郑案，今早却在常委会上提出异地审理。\"他扯开衬衫，露出心口新结的伤疤，\"昨夜跟踪运毒船，在货舱暗格里发现了这个。\"

摊开的丝帕上，\"梅香蚀骨散\"的配方与父亲密语笔迹重叠。许曼婷瞳孔骤缩，想起《青囊书》残卷里记载的奇毒：\"这药方若流入黑市，足够毁掉整个岭南官场。\"她忽然按住他手背，\"你闻，有梅香。\"

戏台传来吱呀声响，朱漆幕布无风自启。七盏白灯笼悬在梁上，每盏都系着泛黄的信笺。许曼婷取下最近的那盏，信笺上\"徐明远\"三个字让她指尖发颤——正是二十年前被灭门的缉毒队长，王振华的父亲。

\"曼婷，你看。\"王振华突然指向戏台中央。晨光透过琉璃窗棂，在戏台上投出巨大的太极图案。许曼婷颈间的阴阳鱼玉佩突然发烫，与地面的纹路严丝合缝。

暗格里的机关开启时，沈秋棠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当年你父亲把《青囊书》残卷封入春和堂地基，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石棺缓缓升起，棺盖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迹，\"郑国栋只是棋子，真正的棋手...\"

枪声穿透幕布的刹那，沈秋棠的头颅爆裂在石棺上。许曼婷本能地扑向王振华，却见他眉心已绽开血花。怀表从他指间滑落，停在11:59的位置。她抱着逐渐冰冷的尸体后退，撞翻了供桌上的长明灯，火苗窜上戏服的瞬间，终于看清狙击手眼中的梅花刺青。

\"二十年了，你还是这么敏锐。\"带着消音器的枪管抵住她太阳穴，沈秋棠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不过你怀里的《青囊书》残卷，该物归原主了。\"

许曼婷望着镜中三个黑洞洞的枪口，突然轻笑出声。她将残卷投入火盆，火苗舔舐书页时，戏台上的白灯笼突然同时炸裂，漫天纸灰中，她看见沈秋棠扭曲的面容。

\"你以为烧了它就能了事？\"沈秋棠从幕后现身，左脸爬满蜈蚣状疤痕，\"当年你父亲就是这样固执，非要把证据藏在戏文里。\"她抬手示意，戏台突然翻转，露出地下审讯室——墙上挂着父亲当年的警服，刑具上还残留着血迹。

许曼婷的银镯突然发出蜂鸣，她摸到戏服夹层里藏着的U盘。插入审讯室的电脑，屏幕上跳出父亲的最后影像：\"若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青囊书》残卷已现世。记住，真正的敌人...\"

子弹穿透显示屏的瞬间，许曼婷看清了父亲身后的日历——1998年3月15日，正是郑国栋当选市长的日子。她反手甩出银簪，却被沈秋棠的袖箭钉在石柱上。

\"你父亲至死都在维护那个男人。\"沈秋棠逼近，手术刀在许曼婷颈侧划出细痕，\"知道为什么你能活到现在吗？因为你母亲用自己的命，换了郑国栋的仕途。\"

剧痛袭来前，许曼婷听见重物坠地声。沈秋棠捂着咽喉缓缓转身，却见王振华立在血泊中，怀表链子上的八卦镜映出他胸口的防弹钢板。

\"你早就知道她没死。\"许曼婷喘息着问道，却被王振华拽进密道。身后沈秋棠的怒吼混着武警的破门声，在青砖甬道里格外刺耳。

\"当年父亲伏击的运毒船，其实是给省长夫人的生辰贺礼。\"王振华扯下染血的衬衫，露出左胸的梅花刺青，\"沈秋棠是省长安插在缉毒队的钉子，而你父亲，才是真正的双面间谍。\"

密道尽头是省政府地下车库。许曼婷看着王振华启动车牌为\"粤A 00001\"的防弹车，突然想起郑国栋被捕时，市长夫人曾尖叫着\"省长会救我们\"。晨光刺破云层时，她在后视镜里看见春和堂浓烟滚滚，戏台的\"明镜高悬\"匾额正在火中崩裂。

\"省长办公室在顶楼。\"王振华将微型炸弹贴在电梯按钮上，\"残卷里记载的制毒配方，足以让整个岭南官场陪葬。\"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我父亲和你父亲用命换来的证据，今天该让它见见光了。\"

电梯升至十八层的刹那，炸弹引爆。许曼婷被王振华推进通风管道时，听见省长办公室传来玻璃爆裂声。她顺着管道爬行，忽然发现墙壁夹层里藏着成排的青花瓷瓶——正是郑国栋用来装毒资的官窑瓷器。

\"曼婷，接住！\"王振华的声音混着枪声传来。许曼婷转身接住他掷来的U盘，却见他后背中枪倒在血泊里。屏幕亮起时，省长收受贿赂的区块链记录正在同步上传至国际刑警组织。

许曼婷抱着逐渐冰冷的尸体蜷缩在通风口，听见楼下传来警笛声。她取出母亲遗留的珍珠耳坠，对着晨光看去，耳坠内侧竟刻着\"徐明远\"三个字。

\"原来如此。\"她轻笑出声，将耳坠放进王振华掌心，\"你父亲和我父亲，终究还是让真相重见天日了。\"

暮色降临省府大院时，许曼婷站在警戒线外。火光映红了她的戏服，颈间的梅花疤痕在硝烟中愈发鲜艳。市政厅的电子屏突然播放起郑夫人的日记影像，人群中有人高呼\"省长下台\"，她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

\"要搭便车吗？\"沈秋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曼婷转身便见黑洞洞的枪口，却发现对方的手在颤抖。

\"省长夫人的翡翠镯子，戴在你手上倒是合适。\"许曼婷盯着她腕间的镯子，\"当年你把我塞进戏班，就是为了等今天？\"

沈秋棠突然轻笑，枪口垂向地面：\"你父亲让我保护你，可我更想看看，被命运捉弄的棋子能走到哪一步。\"她扯掉假发露出花白头发，\"去香港的船票在包里，带着《青囊书》远走高飞吧。\"

许曼婷望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真正的英雄，往往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她摸出U盘扔进火中，转身走向正在驶来的警车。

三个月后，澳门葡京赌场。戴着翡翠扳指的男人正在豪赌，荷官突然将一张梅花K推到他面前。男人抬头的瞬间，看见许曼婷坐在赌桌对面，颈间的阴阳鱼玉佩折射出冷光。

\"听说你在找《青囊书》？\"她洗牌的手法娴熟如戏台上的水袖，\"我有个更好的交易——用郑国栋的命，换你后半辈子的噩梦。\"

窗外暴雨如注，男人突然认出她戏服上的暗纹，正是当年春和堂的镇班之宝。赌桌上的筹码突然全部化为灰烬，如同那些被黑暗吞噬的岁月，终将在黎明前燃尽最后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