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淮礼的眼神不咸不淡地落下,恰好顿在梨初面前的杯子上:
“或许她觉得,你的养生茶太难喝了吧。”
整个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梨初果断选择在场面演变得更加失控之前,抬起脚,狠狠踹了一把傅淮礼的裤腿。
原本锢着自己右手的力量倒是松了。
她二话不说抽出手来,也不顾手心手背都还在微微发汗,就抬起装着养生茶的酒杯,和其他人一样迎到了中间去。
耳畔,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那只黑色衬衫的手忽然缓缓将酒杯放低,顺势一歪,恰好磕在她的杯沿上:
“纪念日快乐。”
乒乒乓乓的碰杯声、向伯伯边葵姨三十周年结婚纪念的祝福声,都热热闹闹地洋溢着,唯有梨初的心跳声,在这一片沸腾中猝不及防地乱了节奏。
落座时,傅妈妈的眼神不自觉落在傅米米身上,看着她还在指挥孟庄给自己倒酒的娇纵模样,默默叹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到米米把自己定下来。”
傅米米抬眸白了一眼:
“妈,您要是闲得慌,我就出去给你多惹点麻烦。我哥都没结婚,我着什么急!”
傅淮礼倒是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
“那你现在可以着急了。”
桌子底下,梨初又狠狠踢了傅淮礼一脚。
傅米米轻哼着回呛:
“别拿你那个L城的联姻对象来敷衍我,你不是还放了温家晚宴的鸽子,连第二天早上土地竞拍也没去,人也不知道去哪,直接没了一块地皮。”
梨初下意识一顿——
怎么还有地皮的事?
而傅米米说的土地竞拍、傅淮礼不知道去哪的那天,他们就是去领证来着……
这让她不由得心虚地起身,默默往厨房方向挪:
“我去看看蛋糕好了没有。”
听起来语气乖巧,实则紧张得指尖都攥得紧紧的。
傅淮礼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滑过梨初的手,轻轻揉捏了两下自己的手指头:
“那天,我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无疑让傅米米瞬间嗅出了八卦的味道:
“哥,你该不会有一天真的突然就领一个嫂子回家,连红本本都领好了那种?”
向飞临也温润斯文地淡淡一笑,拿起酒杯与傅淮礼隔空相碰:
“看来,你近来是有情况?”
虽是问句,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以往聊到男女感情的事情,傅淮礼向来都是懒得搭腔甚至讳莫如深,就凭他刚刚的语气,意思也很明显——他身边有人了。
“是我上次撞见、在你车里的那个女人吗?”
那个他看不清脸的女人。
傅淮礼倒是毫不避讳,直接就承认了:
“是啊,就这么被你抓到了。”
向飞临笑了笑:
“那怎么今天不带过来给大家认识一下?”
傅淮礼松弛且从容:
“放心,等时机成熟,自然会给你们一个惊喜。”
此时在厨房的梨初往后瞥了一眼,猛然发现傅淮礼和向飞临的眼神对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心惊肉跳。
失策了,不该跑的……
那个家伙口无遮拦,让他跟飞临哥哥就这么众目睽睽对上线,实在太令人不放心了。
她连忙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你没乱说什么吧?]
回复来得很快。
【娇娇】:[要不下次走的时候,先把耳朵拿下来揣我兜里?]
梨初:“……”
饭后,边葵撺掇着向飞临和傅米米去院子里放小烟花,只留梨初在厨房准备茶水和小蛋糕。
院子和厨房实在离得太近了,边葵姨和傅妈妈拉的闲话家常跟现场直播一样,大部分是关于探讨傅米米和向飞临缘分再续可能性,其中偶尔还夹杂两三句关于傅淮礼的:
“当父母的,哪有不为儿女婚事着急的,你们淮礼又高又帅又能干,围在他身边的女人肯定很多,男孩子出门在外可得小心点,别让人拐跑了。”
拐跑?就他?
大概人贩子遇到他都得被转卖,还傻乎乎帮他数钱。
梨初脑补了一下场面,一不小心就恍了神。
衣兜里的手机忽然一震。
【娇娇】:[把窗户打开。]
梨初:“???”
平白无故,开窗干什么?
【娇娇】:[方便把耳朵丢出去。]
梨初:“……”
她无语地回了个手动再见的表情包,扭头的时候,视线毫不意外地跟他对上——
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深色西裤上面赫然两个无比显眼的尖鞋印……
也不擦,就这么光明正大显摆着。
目光隔空相碰,梨初疯狂眼神暗示他赶紧把裤腿擦干净,傅淮礼却也不动作,只是抬手拍拍旁边的沙发。
她原本想假装没看到,结果沙发上传来了一声清嗓子的声音,傅淮礼往外又伸了伸腿,一副大长腿无处安放、巴不得全世界人都来围观他裤腿鞋印的模样。
梨初只好硬着头皮假装端了一块蛋糕过去,顺势递了个手帕。
结果傅淮礼接过了手帕,也不去擦裤腿,就这么慢条斯理又优雅地开始擦起手来。
一道阴影笼了下来。
竟然是傅淮礼的父亲。
今天她都没怎么和几位长辈接触,梨初对傅淮礼父亲的印象还停留在向飞临的订婚宴上——面相文雅、对自己夫人极尽呵护宠爱。
但眼下那张金丝眼镜下的脸没有太明显的表情,空气中莫名多了一丝令人生怯的威严感。
梨初的脑袋空白了一瞬。
大概生怕被他发现傅淮礼裤腿上沾了女人的鞋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原本端到傅淮礼面前的蛋糕递了过去:
“傅伯伯,吃蛋糕。”
傅父没有接,只微眯着眼打量了梨初一眼,问她多大了,在哪读的书,做什么工作。
呃,这傅家吃个蛋糕,还怪有仪式感的……
也不知是出于对那块地皮、还是对长辈隐瞒关系的本能愧疚,梨初保持着递蛋糕的动作,一一如实乖巧作答。
傅父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刚想伸手去接蛋糕的时候,却被傅淮礼连盘端走:
“不如我给你和这块蛋糕单独投资个访谈节目,你们慢慢聊?”
傅父横眉:
“目无尊长。”
傅淮礼拿起叉子就戳了一块蛋糕放嘴里:
“知道自己年纪大就不要碰甜食,去外面看年轻人放烟花比较好,能预防老年痴呆。”
梨初:“……”
这是正常父子之间应该有的对话吗?
傅父瞪了他一眼:
“那你怎么不去看?”
傅淮礼理直气壮地又吃了一口:
“毕竟我是个有边界感的人,从不打扰年轻人约会,多冒昧。”
梨初:“……”
话音才刚落,外头就噼里啪啦炸起了漂亮的烟花,傅米米一阵欢呼,随即兴致勃勃地冲了进来,一把拉起梨初出去围观。
隔着玻璃,可以清楚看见一根仙女棒被塞进梨初手里,而向飞临拿起打火机温柔地帮她点燃,瞬间明亮的火花四溅,光影也洒在她好看的眼睫。
蛋糕上的梨膏薄脆片装饰,默默地被傅淮礼咬得嘎吱作响。
相比院子里的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客厅里的温度就瞬间直线下降了不少。
傅父靠在沙发上:
“你喜欢那个向家小养女?她就是你放温家鸽子的理由?”
傅淮礼眼皮一掀:
“她叫梨初。”
他只纠正了称谓,没有否认他说的其他。
“是不错,可惜是个养女,身世差了点。”
傅父不忘幽幽地注视着傅淮礼腿上两个尖脚印:
“你们还年轻,你也没交往过其他的女人,一切都不要太早下定论,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不要太高调。”
傅淮礼只是淡淡抬眸:
“合着你当年娶我妈,只是看上我妈的身世,哦~你不爱她。”
傅父:“……”
“并且还交往了其他女人综合对比。”
“行,我回头帮你统一转达一下。”
傅父差点一口气没回过来。
傅淮礼直起了身子,单手插兜,浑身上下理直气壮极了:
“所谓八字还没一撇,只是因为她还没看上你儿子。”
“还有,我这人素来高调惯了,现在这样,已经是看在她面子上努力克制过的了。”
傅父又被他噎了一下。
不过令他不可思议的是,他儿子竟然还有拿不下的女人……
虽然某种程度上,他又觉得吧,凭傅淮礼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确实也是活该。
梨初站在院子里的时候,总觉得有目光在她身后打量着她,可回过头时,傅淮礼和傅父都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整天都在紧张过度,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肚子不舒服,最后才发现是例假提前了,只好跟院子里的人打了个招呼,扶着墙自己回了房间。
刚到房门口,还没来得及开灯,从里面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扯了进去,猝不及防,整个人撞上一方硬阔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