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延村破局者 第8章 荒坟青烟

有格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坟头的曼陀罗碑刻，“荒诞村”三个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下“荒”字的左上半部分，像道凝固的血痕。刘老鬼的旱烟杆刚碰到坟前的石供桌，桌面突然裂开条缝，渗出的不是泥土，而是带着体温的黑雾，雾里混着陈年柏木与腐肉的气味。

“吃货呢？”苏老鬼突然压低声音。

穿花衬衫的牛吃货正蹲在坟尾扒拉草丛，裤兜里的牛肉干包装袋发出“簌簌”声：“刘叔！这儿有烤羊骨！”他手里举着根焦黑的腿骨，骨头上的牙印呈锯齿状，不像是人类所为。刘老鬼的铜铃突然狂响，铃口喷出的不是铃声，而是细密的黑雾，雾中浮现出“勿食坟物”四个血字。

“放下！”有格冲过去时晚了一步，牛吃货已经啃了口骨头上的肉干——那根本不是羊肉，而是用曼陀罗汁腌过的人肉干，纤维间还缠着几根灰黑色的长发。

坟头的曼陀罗碑突然震动，碑顶的乌鸦雕塑张开嘴，吐出团青烟。青烟落地化作三具骷髅，分别穿着明朝的短打、清朝的马褂、民国的粗布衫，每具骷髅后颈都有三道指痕，指痕深处嵌着黑色曼陀罗种子。

“第44个祭品……”骷髅们的下颚同时开合，声音像是从井底闷上来的，“带我们回家……”

苏老鬼的拐杖兽爪喷出磷火，却在碰到骷髅的瞬间熄灭。牛吃货突然指着远处惊呼，月光下的乱葬岗里，无数坟头的曼陀罗碑都在缓缓转动，碑面统一指向西北方——那里矗立着栋三层青砖楼，飞檐上挂着的不是铜铃，而是风干的人耳。

“是荒诞村的义庄。”刘老鬼摸出腰间的黑狗血葫芦，却发现葫芦里装的是牛吃货的牛肉干碎末，“七十年前，这儿专门停厝死相离奇的尸体，据说半夜能听见楼板响……”

话音未落，青砖楼的窗户突然亮起烛光，有个穿旗装的女子倚在栏杆上，手里抱着具婴儿尸体，婴儿的嘴里叼着枚铜铃，铃身刻着“奠”字。她的旗袍上绣着黑色曼陀罗，每朵花的花蕊里都嵌着枚人眼。

“那是……”有格的声音卡住了，女子的脸竟与他手机里李茂才和荒**女鬼的合影重叠，而她怀里的婴儿，后颈有块与他胎记形状相同的青斑。

牛吃货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神变得浑浊：“饿……要吃肉……”他喉间发出咯咯怪响，从裤兜掏出的不再是牛肉干，而是颗带头皮的臼齿，齿根缠着的井绳上挂着块碎布，上面绣着的曼陀罗正在吸收月光，颜色由黑转红。

“他中了坟毒！”苏老鬼用拐杖敲开牛吃货的嘴，里面竟伸出条布满倒刺的舌头，舌尖分叉如蛇信，“快找义庄的‘还魂汤’！”

青砖楼的木门突然洞开，门内涌出的不是阴风，而是蒸腾的热气，门楣上的匾额写着“荒村义庄，有求必应”，落款是“李长贵”。刘老鬼攥紧铜铃，铃身的油灯纹路映出义庄内景：天井里摆着七口棺材，每口棺材上都贴着“奠”字铜铃，居中的棺材盖敞开着，里面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十年前失踪的图书馆管理员，她的手里攥着本《荒诞村志》。

“进来吧。”穿旗装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怀里的婴儿已经变成了骷髅，骷髅的指骨指向有格，“你们要看的真相，都在第三层。”

有格刚踏上台阶，义庄的楼板突然塌陷，三人掉进漆黑的地下室。牛吃货的舌头已经缩回正常大小，但眼神依然呆滞，他无意识地摸着墙壁，竟摸出个凹陷的符文——与荒**血祭石上的一模一样。

地下室中央摆着口青铜鼎，鼎中煮着黑色的汤汁，浮着的不是食材，而是人类的指骨与曼陀罗花瓣。苏老鬼的金蟾突然跳出他的兜，三趾踩在鼎沿，鼎内汤汁竟浮现出画面：穿旗装的女子正在给婴儿喂汤，婴儿喝完后安静睡去，而女子自己却咳出黑血，血珠里裹着曼陀罗种子。

“这是……以命换命的还魂汤。”刘老鬼认出了女子的旗装——那是李长贵妻子的陪嫁，“她用自己的命镇住了婴儿的诅咒，却被村民当成‘养鬼夫人’……”

牛吃货突然剧烈抽搐，从嘴里吐出团黑雾，黑雾凝成人形，正是陈老头的鬼魂：“当年我们以为喂曼陀罗汤是救孩子，没想到……”鬼魂的脸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的真相——所谓“还魂汤”其实是解毒剂，村民们却以为是邪术，将义庄主人一家活活烧死。

青铜鼎突然沸腾，汤汁溅在有格手腕的胎记上，胎记竟化作曼陀罗幼苗，幼苗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树干上缠绕着历代“祭品”的锁链。刘老鬼的铜铃与鼎中铜铃共鸣，锁链应声而断，无数光点从地下升起，照亮了义庄的真实面貌——这里不是停尸房，而是育婴堂，墙上挂满了婴儿的襁褓，每个襁褓里都塞着块牛肉干。

“第44个祭品是希望。”穿旗装的女子抱着骷髅婴儿走进来，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七十年前，我用最后一口还魂汤救了他，自己却变成了井灵。现在该你们带他回家了……”

她指向青铜鼎下的暗格，里面摆着个铜盆，盆里装着的不是阴物，而是李长贵的日记：荒诞村不荒诞，是人心荒诞。我用曼陀罗救人，却被当成救人的曼陀罗是毒草。日记旁放着枚新鲜的曼陀罗种子，种子上沾着的不是血，而是母亲的乳汁。

牛吃货突然清醒过来，看着手里的臼齿哭了：“这是我爹的牙……他当年说去城里打工，其实是来这儿当‘祭品’了……”臼齿突然碎成粉末，粉末里掉出张纸条，上面写着：儿啊，别学爹当懦夫，要当救人的曼陀罗。

义庄外传来鸡啼，穿旗装的女子与骷髅婴儿化作光点，融入曼陀罗种子。地下室的墙壁裂开，露出通往现代的通道，通道尽头，荒**的曼陀罗巨树正在风中摇曳，树上的铜铃奏出的不再是哀鸣，而是摇篮曲。

有格捡起铜盆里的种子，种子突然发芽开花，花朵中央坐着个婴儿，后颈的胎记是朵盛开的曼陀罗。牛吃货摸出包里的牛肉干，婴儿竟伸出小手抓住包装袋，咯咯笑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清脆如铜铃。

刘老鬼望向义庄的天井，晨光中，无数曼陀罗花从砖缝里钻出来，花朵上的露珠映着三个时代的面孔：明朝的货郎、清朝的稳婆、民国的医生，他们都曾在义庄救人，却都因“异类”身份被误解。而现在，他们的故事终于化作花香，飘向每一个需要和解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