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境行者 第10章 荒原止戈

随后的三天时间里，薛照一直住在老纳恩的府邸中，当然他偶尔也会出去转转。这里的语言交流也十分有意思，一个西方人讲着流利的东方语言，而一个东方人却说着西方语言，双方激烈争论，却又像是在自说自话，而最终他们统一结论，握手大笑。

老纳恩的花匠格朗尔精通所有已知的各种语言，他的外貌看起来只是中年人，但是他告诉薛照自己已经214岁了。格朗尔很健谈，他教会了薛照在这里分辨年龄的方法，这里的人瞳孔外会随着年龄的增加，长出不是很明显的圆环，就像大树的年轮一样，每过百年就会长出一圈。细看之下格朗尔的瞳孔外面果真有两个浅灰色的圆环和一条很短的线条。厨娘伊瓦丽来自极北的瓦纳海姆，140岁，算是个年轻人。她给薛照讲了许多瓦纳海姆的故事，其中最令人的惊奇的是，极北的居民居然和魔族混居在一起，伊瓦丽就是魔族和人族的混血，难怪她的身形比薛照前几天见到的女战士莱恩还要高。

薛照不喜欢住在别人家里还要白吃白喝，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帮格朗尔料理花圃，或者给伊瓦丽打打下手。

晚上，老纳恩回到了家中，他穿着黑色的朴素长袍，一脸的风尘。餐桌上薛照问起了伊瓦丽的身世，老约似乎很是疲惫，他喝了一口果酒对薛照说道：“这样吧，明天你早起一下，我带你去王城国立图书馆，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那里。”

看着老纳恩疲惫的表情，薛照也只好点头答应。

当晚薛照躺在一张欧式的大床上直到深夜也没睡下，因为他心中激动，所以难眠，尽管他从不是一个渴求知识的人。

第二天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吃过早饭的薛照坐上了老纳恩的马车，一路上老纳恩不断指着两旁的建筑对薛照讲个没完。他们横穿了城市中心，在经过一条巨大的石桥后，下了马车。豁然开朗的地面上，是一个环形的巨大建筑，环形建筑的中心，有许多做工十分精细的喷泉，而在喷泉中心还立着一座高大的雕像。每个路过雕像的人，都会朝着雕像鞠躬致意。

老纳恩指着雕像说：“看那就是圣王布罗斯了，这座图书馆就是在他的领导下修建的。”

圣王雕像用白色的大理石雕刻而成，大约有三十米高，摆出一个右手捧书，左手指向前方的姿势。写实的英俊脸庞、额头上的五色花纹，下巴上整齐的短须都显示出这件工艺品出自大师之手。

老纳恩和薛照快步走向图书馆的大门，在走到圣王雕像时，老纳恩拿下头上的帽子，深深鞠了一躬，薛照见状也忙跟着鞠了一躬。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身穿红袍的西方秃顶胖子，从他的眼睛能看出，这是个二百五十岁以上的人了。这个胖子叫戈丁，是这座图书馆的馆长。看来老纳恩的面子够大，因为在这么宏伟壮观的建筑物里做头头的人，必然身世显赫。

图书馆里各色人种走动着，却很安静，极高大的书架前有“之”字形的梯子，方便翻找。

戈丁给了薛照一枚银质的胸针，告知他这是自由进出图书馆的通行证。在和老纳恩寒暄一阵后，就自顾忙去了。

老纳恩给了薛照一小包金币，说是他帮厨的薪水，几番推让不过，薛照只得收下。而老纳恩在帮薛照找到一本书后，就工作去了。

书很厚，封面上是《人族崛起》汉语书名，薛照找到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下，开始翻看起来。

整本书都是用汉文写成的，翻过已知的章节，薛照找到了布罗斯登基后的故事。

布罗斯登基之后，他精准的预测了未来人类的劫难，魔族与矮人族之间的战争不会再僵持很久，而魔族现在已经稳稳占住了上风，等战争结束，人类有极大的概率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为了结束人类的争端，面对更大的困境，完成这个世界人类必须完成的使命，他必须争取一切，但结束诸国的争端谈何容易，五国之间的积怨已经使得言语失去了力量，和谈是不可能的。

他最先找到的是埃里曼王国，埃里曼看似只有无尽的沙漠和荒原，可却也有无数的珠宝。这个以惊世财宝和无双刺客闻名于世的黄沙之国由大领主海登雷·尼亚拉集权管理，海登雷是个很具有领导才能的人，他指挥人们从沙漠开辟道路鼓励人民外出经商，并派遣自己最强大的战士守护通道。经商带来的富庶是的埃里曼无比强盛。

在收到布罗斯的书信后，海登雷表现的极度不屑，一个年强的国王，登基不足三年的年轻人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他害怕的，他也知道魔族的厉害，只是怎么论，也轮不到布罗斯带领诸国抵抗。

看着海登雷狂妄的回信，布罗斯知道是时候动用些雷霆手段了，这一下必须打的很疼，但却不能伤了黄沙之王的根本。

在收到战书的半个月后，海登雷在广袤的荒原上布开阵势，荒原长草，不需喂马，而平坦的地势无疑是骑兵的主场。他骄傲而自信地等待着布罗斯的亲征，可是他足足等了有七个月，也没见格罗瑞的红色狮纹军旗。没办法他只能让士兵原地操练，自己回到王都海原处理政务。

冬天转眼间到了，埃里曼骑兵们在一个下雪的夜间遭到了格罗瑞的大举攻打。毫无征兆的突袭让埃里曼骑兵死伤惨重，一夜之间六千骑兵被数不清身着白色衣甲的格罗瑞精锐战士杀死。剩余的几万骑兵好不容易爬上战马，却发现突袭的格罗瑞士兵竟然在夜色和暴雪的掩护下坐着特制的盾牌滑雪跑了。几名将军在短暂的会面后，决议出兵追击，毕竟他们的战马也能在雪天疾行。但是眼看就要追到白衣格罗瑞士兵时，地上突然立起了无数的长矛，无数战马收势不及撞在了长矛上。

原来格罗瑞的埋伏处杂草长得很高，而且被雪花覆盖，万余长矛兵穿的极厚，在杂草中苦苦埋伏了三小时左右，终于迎来了收获。

远处，格罗瑞搭建的临时了望塔上，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将军拿着长筒望远镜看着战局，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赢得很讨巧啊！恩图。”一身金甲的布罗斯出现在年轻将领的身后。

“陛下，我只顾关心战局，没注意到您的驾临。”恩图单膝跪地。

布罗斯搀起了恩图，笑着说道：“战阵之上，别这么拘礼了。”说完拿过恩图手中的望远镜，看向战场，喃喃道：“杀戮太多了，你还记得我们背负骂名入侵的原因吗？”

恩图淡淡回答道：“如果人类完不成战略上的统一，那么在面对魔族时所付出的代价才是我们不能想象的。”

布罗斯拿开望远镜道：“矮人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我们必须争取一切能运用的力量，据说魔族已经不顾主神戴里克定下的铁律，开始建立炼魔工坊了。”

看着背后有些尴尬的恩图，布罗斯连忙摆着手笑道：“别拘谨，你打的很好，只是这些死伤让我有些心痛，明天我看看能不能找海登雷谈谈。”

言罢，两人并肩走下了了望塔。

书页的底端有一行备注：恩图·厄兰朵，外姓七公爵之首。

时间来到次日的清晨，格罗瑞传令兵从惨败的埃里曼大营安全回来，证明了这次谈判的可能性。两军在大草原上拉开阵势，双方王者策马相会于阵前。

海登雷惊异于眼前这个打败了自己的英俊王者居然如此年轻。确实，布罗斯的父亲安道森于百岁之龄退位实属少见。海登还能清楚的记得在十五年前两人相会于阵前和现在十分相似，只是一百五十七岁的他面色苍老，且一身战伤，的确不如眼前人这么朝气蓬勃。

然而，能在三十岁之前登基称王的，五万年间只此一人。布罗斯哪里知道海登雷现在想的是这些，当先开口说道：“尊敬的埃里曼国王，驰骋黄沙与荒原的大领主，我前些日曾提出与您合作共同面对魔族的问题，但遭到了你的明确反对，我能容忍您在回信中的无礼，却不能放任人类再这么自相残杀下去，不得已，我只能动用武力，征服一切敢于反对人类统一的势力。”

埃里曼军力很强却次于格罗瑞一筹，高于瓦纳海姆和东方两国，听到布罗斯这番话，海登雷心头不禁无名火起，恨道：“还有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先前虽败，埃里曼今日依旧强盛，你如此咄咄逼人，我和你鱼死网破就是了！”

布罗斯听闻此言，脸色一片平静，伸手指着背后的两个亲兵道：“这两人身上各有一件东西，我如果展示一下，相信您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

海登雷面色一沉，伸手拔出腰间宝刀，身后两名亲卫也纷纷扯出武器，三柄利刃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布罗斯心中暗道好暴躁的脾气，脸上却依旧沉稳，说道：“您一定误会了，我这两位亲兵身上所藏的并不是什么武器，再说你我皆在军阵中间，我要想伤你，自己也逃不过贵军的弓矢，如果你安静看完这两件东西，就会相信这两件东西可以改变眼前战局和即将发生的种族大战。”

海登闻言放下心来，料想他不敢乱来，这才收起兵器，面色依旧阴霾，冷冷道：“你先说说能改变此役的东西吧。”

波罗斯看了一眼身后年长些的兵士，后者点头从腰间拿起一把银质角号对着东面的丘陵吹了起来，号声并不刺耳，却传的极远，过了不到五分钟，远处响起了回应的号角声，紧接着是一声高亢的鹰唳，无数狮鹫从东方的飞来，速度极快。

海登脸上的肌肉和胡须抖动起来，不知是害怕还是气愤。他心里明白骑兵于荒原之上，想要打败格罗瑞的部队，不算太难，就算昨夜惨败，损失轻重骑兵不下一万，却依旧不伤根本。加上今天自己亲自坐镇，就算费些时间，也能将格罗瑞的军队赶出草原。但是有了狮鹫就不一样了，这种高傲的生物不知为何竟被眼前的年轻国王驯服，且三年时间就有这种规模，有了这种空中力量，战局会有多惨，自己不敢想象。

海登雷刚要说话，却被布罗斯抢先：“我有狮鹫兵八千，战法纯熟，贵国荒原游骑举世闻名，可敌得过这股空中力量吗？”言罢，八千狮鹫骑兵在二人头上呼啸而过，埃里曼大阵传来一片哗然之声。

“而且你我合作还有一个好处。”布罗斯言罢伸出右手指向两人不远处的一片草甸，转瞬之间草甸竟然烧了起来。海登来不及吃惊，燃烧的草甸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水汪，无数水龙盘旋而起浇灭了大火，凝结成螺旋状的冰柱。

海登惊讶的说不出话，良久，才缓缓道：“格罗瑞的王者，你连天神的技艺也学会了。”

布罗斯看到海登的面色逐渐平稳才说道：“我把这种技艺称为元素亲和，在说服四国之后，我会建立学院，有这种才能的人我会依依启发。”他指着自己军阵中心一群身着华丽白袍的人说道：“这两千人都具备一种元素武技，他们是神威元素武社的第一批精锐，但我不希望他们只是格罗瑞人，而是由五国人类共同组成。”

然而，在五万年后的现在神威元素武社由却是由人族、天族和矮人共同组成，当然，这是后话。

无端在战阵上亮出自己的两张王牌，并非一件好事。海登自诩老谋深算，却依旧被眼前这这个人的才能和胸襟折服，他深呼一口气说道：“你在信中所说的种族大战，当真如此悲观？”

布罗斯让身后的另一个年轻亲兵从背上拿出一份地图，自己欠身下马，海登雷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展开一张巨大的地图抬头对着马上的自己说：“这是我国探险家伊坦·格尔达从我父王在位时开始绘制的地图。”

海登不得已也下马凑了过去。布罗斯看着近前的海登雷微微一笑，指着地图上一条山脉说道：“奥苏布莱尔山脉，矮人国主要领地，狮鹫兵团在数月之前告诉我，持续了四百年的矮人战争即将在十年内完结，魔族违背了祖神戴里克定下的铁律，建造了无数炼魔工坊，私自改变种族体征，他们将孱弱的族人和俘获的矮人一同丢进熔炉，造就了无数恶心却具备战斗力的怪物，它们没有丝毫感情，只会本能的杀戮，矮人本来依靠强大的炼器技术本可以和魔族继续僵持，但他们的无数族人被改变的无法直视，蹒跚着走向战场，矮人族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了，现在的矮人总数所剩不足十分之三，你想想，矮人如果灭族，嗜战的魔族会把兵锋指向何处？”

海登雷看着奥苏布莱尔山脉的附近，精灵族的国度没有出现在地图上，远方的无名高原上写着天族和几个问号，而山脉的东南方向，赫然是接壤的蛰龙帝国和日升帝国。

“人类。”海登雷脸上一片惊愕。

“对，就是人类。”布罗斯接着说：“我父王在位时，就十分关注矮人和魔族的战况，他或许已经料到了魔族的下一个目标，一身伤病加上忧心忡忡，使得他快速衰老。我们五国之间除了战事，毫无来往，而炼魔工坊能炼制矮人，人类一定也不在话下，魔族嗜战且炼魔工坊能使得他们越战越强，人类如果不能联合起来，帮助矮人，或许这世界终会被魔族完全占领。你我皆身为一国之主，该为自己的子民考虑未来，我们不能看着先辈创造的这一切化为血海，不是么？”

海登雷抬头看着布罗斯真诚的目光，心中暗想，如果继续作战，只会消耗无数的有生力量，此役自己已毫无胜算，国家的陷落是迟早的事，可是痛苦的只能是自己无辜的国民，而魔族的进犯真的会让人族灭族....

两人对视良久，海登雷终于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吧，我不愿成为人族的罪人，我可以把国家献给你，但请你善待我一百四十三个城镇的人民，和我的家人。”

布罗斯见状笑道：“我不要你的国家，我只要你在战争中能配合我的行动。”

“真的？”海登雷一脸的惊讶。

“对，我们只是共同作战，昨夜的杀戮让我难以成眠，我讨厌人类之间的战争。而且，我会教导你国内能亲和元素的人。埃里曼永远都是埃里曼，不同的是，格罗瑞、瓦肯海姆、蛰龙、日升不再是敌人，而是无比亲密的朋友。”布罗斯真诚的说道。

海登雷闻言并没有太过喜悦，只是开口道：“年轻的格罗瑞国王，您的胸襟和见识远远超过了我。也罢，我会用余生证明，埃里曼永远不会背叛朋友，永远不会背叛人类联盟。”

他眼神坚定的说完话，转身对着自己的军阵大声喊道：“战争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