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环形三城二百余里,有一片猎林,不同于细雨林,这边树木、植物种类繁杂,每年夏秋时节,会有许多达官显贵在此处行猎作乐,但冬春两季却是禁猎时期,故而几无人烟。
猎林的一座小酒馆内,霍克瘫坐在地上,身后的吧台支撑着他的身体,他举起枪对准门外,却因失血过多几次视线模糊,一柄锋利的短剑刺在他的肋下,每次细小的动作,都会使他的内脏刮蹭到刃口……
不能睡,霍克第三次强撑了下来,他要等歧邪回来,如果自己此刻死了,那就全完了。一个少女趴在霍克身侧,已经完全失去了呼吸,她是刺中霍克的人。
霍克从来不会为死在自己枪下的敌手感到难过,但这次不一样,因为那姑娘实在年轻,确切的说该是年少。
她被刺杀者挟持着进屋,霍克救下了她,却被一刀刺中,而霍克一枪打穿了她的胸膛,那少女惊诧的面庞,充满恐惧的双眸一直在霍克脑海浮现。
“对不住了,老薛,我只能帮你到这了……”霍克喃喃道,意识再次开始模糊。
一只胳膊轻轻揽住了他,“外围的几个人解决掉了。”歧邪看着屋子里的搏斗痕迹,和一地死人说道。
一阵冰凉的香味传入鼻腔,霍克清醒了几分,自己正靠在歧邪肩上,而歧邪手中正拿着个白玉小瓶放在自己鼻前。
“为他做这么多,你觉得值得么?”歧邪问道。
霍克脸上满是虚汗,他抓起一个满是灰尘的酒瓶猛灌了一口:“上次你也是这么问的,那次是拔弩箭,你还有别的什么转移注意力的话术么?”歧邪闻言将一个翠绿小瓶的液体灌入口中,又抬起霍克的右手按住刀口处,自己的左手也贴在了他的右手上。
歧邪的手滑腻而冰凉,霍克感到一阵心安,刚想开口,一股剧痛传来,那柄利刃已经被拔了出来,歧邪将口中的液体喷在了创口上,而霍克几乎瞬间就晕厥了过去。
霍克再次醒来,就看见歧邪正跪在自己身前,双手按在自己的肋下伤口上,周身散发着氤氲蒸汽,嫩绿色的血管布满了他白皙的双手。
“我昏了多久?”霍克的声音有力而清晰。
歧邪收了功,拿起吧台上的怀表:“一小时二十三分钟。”他似乎累极了,声音有些虚弱。
本质上,霍克不大喜欢歧邪,歧邪的相貌过于女性化了,而且大多数时间还冷冰冰的,他更喜欢和薛照呆在一起,两人总有许多相同的话题,比方说霍克喜欢黑丝,而薛照喜欢肉丝,他俩能聊许多这个世界的人不理解,没见过的东西,熟络的就很快。但薛照走后,两人接触的时间一长,歧邪骨子里那种极度的温柔还是打动了他,两人也慢慢熟悉,慢慢亲密起来,歧邪似乎不喜欢女人,卡米拉那种最高级的女人也不能令他侧目一秒。对自己,歧邪是友情,但还有另一种情感,霍克虽不曾体会,但他觉得那种感情大概是亲情。
“霍克,你怎么搞成这样?一个远攻手也和敌人肉搏了?”卡米拉推门走了进来,她身上穿着件黑色的长风衣,敞着怀,露出漆黑的贴身轻甲,金色的微曲长发编好直垂到腰间,显得很是干练。
霍克恢复了些气力,在歧邪的搀扶下坐在了吧台前的木质椅子上:“你一个人来的?”
卡米拉对霍克的态度有些不满,她走进吧台,找到瓶淡金色的蜜酒,嫌杯子腌臜就擦净瓶口喝了一大口。许是这瓦纳海姆的酒度数略高,也可能是卡米拉不善酒力,她原本白嫩的脸上多了些红润。
“千代和巨川在任务中受了重伤,伊妮德受了轻伤,还要照顾两个伤员,还要写报告,但我还是来了……”卡米拉又喝了一大口。
一股巨大到能压死人的内疚传来,霍克道:“对不起,是我太……”
卡米拉摇摇头打断了他:“不,薛照也救过我,无论如何,我们这几个人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这是一种很好的关系,因为,除了亲人,多了几个人在乎你,而我恰好能看出来,你们是极好的人。”
霍克被她说的胸中一暖:“你的话还挺深刻。”
卡米拉摊开手笑了笑,没说什么别的话。
“等回去,我会帮助你们。”歧邪说道,气氛的缓和,也让他放下心来,他实在不会处理刚刚的那种场面。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酒馆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一个满脸横肉,眉粗须长的老头夹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老于,你迟到太久了。”霍克道。
来者是万金行最有名的头人之一,于不输。
老于头搀着汉子坐下,看着一地的死尸恨恨道:“我们见面的事看来暴露了。”
那中年汉子刚坐下,胸口厚厚的绷带就渗出血来,歧邪手法麻利的解开了他的绷带,几人看着那汉子胸口一道横着的巨型伤口都是心里一惊。
在最好伤药的救治下,那中年汉子总算止住了血,只是还有些萎靡。
卡米拉蹙着秀眉,看着中年汉子缓缓道:“贼王?”
那中年汉子点点头:“没错,是陈某。”
老于头从腰间抽出一支烟枪,点了火,吧嗒吧嗒抽了几口。
霍克扇了扇烟雾问道:“于大侠,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书信来往还不行?”
老于头眯着眼:“斯特林修士,咱俩的买卖只怕要到此为止了。”
霍克有些诧异:“怎么?你想单方面解除合约?”
老于头摇着脑袋说道:“你听我细说,我接了你这个委托,一直在小心操作,原本和兽王宗打得也算有来有回,但情况有些失控了。”说着话,他望向了一旁的贼王。
贼王点头,从腰间的囊袋中掏出个胸章摆在了案台上。
胸罩似乎是金质的,形象是一个太阳环中有一只手正握着长剑。
卡米拉“啧”了一声,一脸的惊讶与厌恶:“显赫辉剑骑士团?”
贼王点点头:“除了我以外,我们万金行的人全死在他们手上了,兽王宗也有大批人折了,我身手好些,弄死一个,弄伤一个,跑了回来。”
贼王之所以叫贼王,不仅因为他是个义盗,更因为他刀法贼,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名号。
听完卡米拉的讲述,霍克道:“意思就是说,这群极其厉害的天人杂种也是来要薛照命的?”
老于头将烟锅里的灰烬磕了出来,道:“这群人都是当世罕见的绝顶高手,加之天赋、血统加持,他们想杀的人,没有能活下来的,但你同伴本来就不弱,加之北帅对他青睐有加,一时倒也没有性命之忧,可我觉得他可挡不住这群家伙的暗杀和黑招,就算他能和北帅同床共榻也不行,我给你想了个法子,别往南走了,出威北关,往北走,有条暗线可以绕过蛮人,直至天凿峡,然后我们那边能安排船只,让他沿着海岸线一直行到再会港,我估计能避开这群而恶神,再然后直接受审,等你们赢了官司,我估计这才算安全。”
几人沉默良久,霍克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极薄的精致金卡放在了吧台上:“这张金缕卡无论在哪国的银行、金库、银号,都能换五万金币,你拿去安抚死者的家属吧。”
老于头却摇摇头道:“我折了些人马,这和你无关,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安抚家属的钱我自己会出。”说到这他看了看贼王,继续说道:“更何况,罚罪侯还能把小陈带回蚀罪坑,以保全性命。”
听着这些话,霍克目光有些游离,看着窗外刚刚长出新苗的树杈,他心中暗道:“老薛啊,你可一定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