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南初晴独自前去拜访江总,不出意外,吃了闭门羹。她回来时脸色阴沉沉的,照江雪都不敢跟她对视。
半个小时后,南初晴又出去打电话,照江雪在房间里待着无聊,也出去走走。缝缝寺即使到了晚上依旧灯火辉煌,到处亮堂堂的,照江雪独自走在檐廊下,看着庭院里各种奇异植物,有好些植物她甚至都叫不出名字。
她忍不住拍了拍廊柱,用的是柏木,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天王殿、大雄宝殿、配殿、钟楼、鼓楼……照江雪漫无目的地走着,白天跟晚上并无多大区别,甚至晚上在灯光的照耀下,更加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比白天的平淡无奇好看更多。
钟楼、鼓楼像镀金般美得人移不开眼睛,每一片瓦都仿佛具有生命力,在夜里争先恐后的绽放。路灯是古朴的,檐上是嵌瓷,墙上柱子上不是佛像便是龙凤,看得人眼花缭乱。
照江雪走了半个小时,还没有把这座大寺走完。她累了,不想看了,往回走时正好遇见了云大师,对方送了她一壶寺里自酿的梅子酒。
照江雪拎着酒美滋滋往回走,这算是她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回到房内,南初晴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床上打字。她已经洗完澡,穿着黑色绸缎睡衣,衣服很柔和,跟她清冷的气质很搭。领口微张,露出细长白皙的锁骨,她的长发随意披散,半靠着床头,姿势慵懒放松,电脑就放在腿上。
她的腿很长,又长又直,即使穿着长睡裤,也依然掩盖不住大长腿,脚露在外面,白白的,看着就很干净。
她的手也很长,手指也很长,指尖纤细,骨节分明,细细的手指轻轻的敲打键盘,每一下都十分好看。
照江雪第一次看到洗完澡的她,莫的有些不好意思。
南初晴听到声音,抬眸看了她一下,随口道:“回来了。”目光收回时,不经意瞥见她手上的酒,不禁愣了下。
酒?她去买酒了?这附近有卖酒的地方吗?不对,那罐子不像卖的,是人酿的。是谁?
了云法师
南初晴垂下眸,电脑上的字忽然像乱码一样让人看着有些烦。
“啊,嗯。”照江雪局促点头走到床头柜旁,把酒放下。
要死,她盯着人看了那么久,不会被她认为是变态吧,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吧,是她的样子太诱人了,才会让人忍不住盯着看的。而且,她的好看中带着矜贵,让人怎么也舍不得移开视线,就好像多看一眼,自己也能沾点光一样。
胡思乱想中,熟悉的打字声又响了起来,照江雪偷偷侧脸观察南初晴,见她一脸专注,才松了口气。
她走到行李边,拿出自己的睡衣裤。看着自己的睡衣裤,照江雪感到有点难为情,别人是精致的睡衣,她的是夏天淘汰的短袖短裤,衣服还都起球了。
照江雪想把衣服塞回去,转念一想,带都带了,不穿也太浪费了,再说,有啥好比的,她那么穷她那么有钱,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她抱起衣服,想直接去洗澡,又觉得不太妥,想开口说又觉得怪奇怪的。而且南初晴很忙,照江雪也怕打扰她,便蹑手蹑脚地向卫生间走去。
“要去洗澡吗?”南初晴头也不抬。
“啊,嗯。”照江雪转身看她,等了会,没等到她接下来的话,才走进厕所。
她刚关上门,南初晴便合上电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文件也看不下去。
浴室传来水声,她转头看向放在照江雪床头旁的酒。一想到她刚才小心翼翼拎着酒的样子,心里更烦了。
和尚和道士,可以吗?不可以的吧。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了,哪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大不了还俗,还俗容易吗?
南初晴越想越乱,好多东西都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她拿出手机,开始查资料。
照江雪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破天荒的看到南初晴皱着眉玩手机,脱口道:“你撞邪啦?”
南初晴抬头,愣住了。她居然穿短裤,初春,也很冷,可她穿短裤。她移开眼,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直直细细,白白嫩嫩。
她甚至没注意到照江雪的话。
照江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嘴,再偷瞥南初晴,她好像没有听到,这才松了口气。她走到床边坐下,坐了会又移到床上。
尴尬,太尴尬了。
跟老板在一间房里,太尴尬了。根本没有话题可以聊,坐着也不放松,玩手机也不自在,睡觉又太早了,照江雪在心里呐喊,啊!早知道就跟了云要多一间房了。她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脑子飞快转动,就是不知道该跟南初晴说什么。
“要睡了吗?”
“啊,还早。”靠,为什么这么说!一紧张脑袋就短路,照江雪想死。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南初晴开口:“酒……”
“啊,那是了云法师送的。”照江雪连忙说。
早知道是他,南初晴心里更不舒服了。
“您,要喝吗?”照江雪问。
南初晴抬眸,不解,“喝酒?”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不然她为什么是这种表情,照江雪忐忑不已,点了点头。
“你,跟我?”南初晴不确定,又问了一遍。
照江雪又点了下头,这里就她们俩啊,不跟她喝,难不成跟鬼喝。
南初晴笑了笑,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真要喝?你酒量很差的。”
“没关系的,梅酒度数不高。”照江雪说着边拿过酒,边从茶盘上拿下两个纸杯,拆开,“我们道观里也有酿,我偶尔也会喝,一般能喝三杯,春天来喝去年酿的梅酒最好喝了。”
她倒了一杯,伸手递给南初晴,“我喝两杯就好了。”
两人各自坐在床上面对面坐着,南初晴伸手接过,闻了下,酒味很淡,入口有淡淡的果香,“还不错。”
照江雪也抿了一小口,“嗯”,确实不错。两人慢慢喝着酒,偶尔相视一笑,虽无言语,气氛却逐渐融洽。
南初晴喝的多,照江雪喝了一杯,便逐渐醉了。她一醉,话就多了。她看着南初晴,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地说:“这座寺庙看起来不像寺庙对吧。”
“嗯?”
“像度假村。”
南初晴笑了笑。
南初晴的反应让她颇有不满,照江雪努努嘴,说:“老板,你话真少。工作以外我都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我天天都得跟你在一起,你要不工作就像个哑巴一样,弄得我好……”她想说烦,脑袋一激灵,硬生生醒过来改口,“不知所措啊。”
南初晴立刻抓住她话中的重点,嘴角微微上扬:“你想跟我说话?”
“也不是很想。”照江雪如实说,谁想一天天没事跟老板说话,如果不是住在一起的话。住在一起不说话又很奇怪。
照江雪的道观人口众多,基本上没有安静的时候,就连师父这个不爱说话的,一天也得吼好几嗓子才能让道观安静一会。在南初晴家里,一天到晚安静得可怕,刚住进去一个月,她一直以为自己被关禁闭了。
“那你……”刚才还说想跟我说话。南初晴在心里笑笑,无奈摇了摇纸杯,喝了口酒。
照江雪没听见她的话,继续说:“就是觉得,我们俩处在一起有点太安静了,感觉很奇怪,您觉得呢?”
“还好。”她习惯了。
“好吧。”照江雪抿一小口梅子酒,飘飘的感觉挺不错的。
“我……”
照江雪看着她,等她下文。南初晴笑笑,没说下去,“给我酒吧。”
“啊,好。”照江雪赶紧把酒给南初晴倒上。
南初晴看着她醉眯眯倒酒,倒的挺稳的。她想,如果跟她说,她本来不是这样的,她能理解吗?
不能的吧。
毕竟她从没跟她说过自己,她的过去,那些补不完的课,上不完的学,学不完的知识和不断的否定。没有朋友,没有社交,只有尔虞我诈阿谀奉承。
谁能相信呢?一个身价过亿的人,富有的富三代,过去会是这样。在照江雪眼里,自己可能只是个成熟,冷漠,有钱的怪老板而已。
想起那些压抑的日子,南初晴忍不住叹息地笑了。她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难相处?”
照江雪倒好酒,把酒罐放在床中间的柜上,听到这话,噗嗤一笑,难得她还有这等自知之明。
她还记得刚进公司头一天,就遇到南初晴生气发火。
她生气发火跟别人也不一样,她会一直盯着你看,眼神锐利冰冷,像猎鹰盯住猎物一样。
照江雪记得,当时是因为新品合格率的问题,南初晴发火了。她生气时异常冷静,当时在会议室里,她盯着产品经理的眼睛,冷漠地开口:“为什么这批产品会出现在市场上?”
召开产品会议时,南初晴就已经明确表示,新品合格率必须达到80%才可以推出市场,产品经理却自作主张,明明合格率只有58%,便急匆匆推出,好在未完全推出市场,就被南初晴知道了。
产品部的刘经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南初晴却没有移开过视线。照江雪站在她旁边,感觉她就像黑帮大佬,不怒自威。
会议室空调十七度,刘经理脑门都是汗,半天才开口:“龙氏集团也在研发这款产品,听说他们打算七月底推出市场,如果我们比他们晚,到时就很难开拓产品市场了。”
“所以为了抢占市场,就把未达标的产品推出了?”南初晴口吻隐隐含怒。
“话也不能这么说。”刘经理小声说,他干咽口水,“南总,其实我们的产品推出市场是没有问题的,检验部门那边已经合格了呀。况且我打听到,对手公司,他们的产品合格率比我们还低,他们就敢……”
“秋涛什么时候回来?”他话没说完,就被南初晴打断了。
“王总监要下个月八号才回来。”照江雪立刻说。
“通知一下他,让他立刻从国外回来。至于他手里的活,叫他找人先接手。”
“好的。”照江雪说。
“整条产品线都先停掉,下班前我要收到新产品的企划案和营销方案”南初晴说,“让公关部门准备一下应对方案。”
“好的。”豆豆连忙记下。
“下午有什么事吗?”
“一点有一场商务活动,三点约了海总……”
“下午我要到研发部去。”同样不等照江雪汇报完,南初晴便说道。
“好的。”
“老刘,你在公司做多久了,我以为秋涛不在,你可以……”
刘经理本就心惊胆战,被点名更是如坐针毡。南初晴开始滔滔不绝跟他讲道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听得人冷汗直流,不敢吭声。
刘经理上有老下有小,他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真怕南初晴回头就将自己辞退了,听南初晴讲话时,态度低得不能再低了。
南初晴也没说多久,十五分钟后就让他离开了。当时是照江雪第一次做助手,很多事情都不上手,南初晴直接打断她的话,她却立刻明白了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什么。
后来她询问豆豆才知道,原来老板问人,问的不仅仅是人,还有他手上的工作进展;问行程,不仅只要说行程,还得告诉老板具体是去做什么,解决什么问题。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这个职位,就相当于老板第二个脑子,帮她记住及简化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她也挺感动的,当时她真的笨手笨脚的,南初晴也没有辞退她。
如今南初晴问她自己是不是很难相处,要说工作的话,那可不是一般难,她做事有板有眼,事事要有着落,做她助理没那么容易,稍一不注意,就会点燃她,被她死亡注视。但她可不会傻到直接把这些话说出来。
照江雪露出洁白的牙齿,冲她甜甜一笑,说:“不呢~”
看来她觉得自己很难相处呢,南初晴又喝了一口酒。她摇了摇纸杯中的酒,感觉身体就像晃动的青梅酒一样,有点飘飘,“要怎么才能让照江雪你觉得我不难相处呢?”说罢,她轻轻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