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四秒 第5章 柠檬水

南初晴蹲下身来，看她装东西，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完全就是不想动手的样子。

照江雪也不敢指使她干活，只能由她看着。

只是真的好不自在啊！

装完一箱零食，照江雪拿胶带封好。

南初晴终于开口了，“你这些要寄给谁？”

“寄回家。”照江雪说完，愣了下，又小声地问“可以吗？”她转过头，有点担心。

南初晴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看。

她便又忐忑地装，越装，越不安，忍不住解释起来，“那个，我家很多人，也很穷，所以，就是他们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那个……”她说不下去了。

“很多人？”南初晴随便捡了个话头问。

“嗯，现在住在观里的还有三十六个人，其他人在学校读书，周末也会回去。”

“观？”南初晴又挑了个字眼。

照江雪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还是在盯着自己看，照江雪心里有点发毛，又点了点头，“嗯”了声。

她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南初晴却在心里冒起疑惑泡泡。

照江雪装了半箱时，南初晴想到个比较委婉地说法，开口了：“你妈妈，挺厉害的。”

“嗯？”照江雪疑惑。

“家里人，挺多的。”南初晴停顿了下，感觉这样说，不太好。

照江雪却笑了，回头看她，很真诚地说：“我是在道观长大的，我师傅十七岁的时候在山坡上捡了我。他把我带到道观，把我养大，后面他又收了不少小孩，现在住那的还有36个人。哦，对了，道观是我师傅的。”她说话的口吻很自然，表情也很放松，有点开心，没有一丁点怨天尤人，说到最后时，甚至有些自豪。

南初晴愣住了，她很难想象一个道观，一个道士，一大群孩子，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但她瞬间明白了照江雪为什么会这么穷。

南初晴忽然想起自己曾看到的一句话，“每当你觉得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你切要记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备你禀有的条件。”这句话猛地闯进南初晴心里，好似一记扎实的回旋镖般深深触动她。

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小蚂蚁，她忽然有些愧疚。

自己今天中午居然有些看不起她。

“这个，放这里吗？”她主动拿起一袋干果。

照江雪一怔，连忙从她手中拿过，“我来就好了。”丢，这大老板又搞什么？怪恐怖的。

南初晴被夺过干果后，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蹲在一旁看着，蹲着累了，就站起身来坐在椅子上，视线依旧落在照江雪身上。

照江雪感到十分不自在，她还想拍照给师傅看，跟他说这个是什么什么多贵多贵，这个又是什么什么，结果被南初晴这么一搅和，她什么都不能做。

快速打包完，她伸了个懒腰，对南初晴说：“老板，我要去寄快递。”

“嗯。”南初晴站起身，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照江雪心里吐槽，她就是个怪人，心肠不坏，就是怪。没准喜欢观察人类，每个人都得有一点爱好嘛，她又不玩手机也感觉好像没有几个朋友，喜欢看看人怎么的，再说，自己这么漂亮，她多看一眼也正常。

她不停的做心理建设，给对方的行为找借口，也美美夸了自己一把。

两人一起把东西搬到车上，说是两人，其实只有照江雪在搬，南初晴只是跟着她，她回来一趟，南初晴便跟着走一趟，走了三趟，安静又诡异。

坐上车，照江雪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把原来“老板”的备注改为“弗兰肯斯坦”。

她认为，南初晴的行为已经不能用怪人形容了，人类生不出这样的人，人也不可能没有感知，但南初晴，已经不是人了，她行为诡异到让人心里发毛。

两人来到快递站，照江雪把快递寄了，南初晴出的钱。

她本来想找朋友借的，但南初晴在听到对方说“八十块”时就掏出了手机。她也就假装鸵鸟，让她付款。

两人走出快递站，照江雪眯着眼看着头顶的大太阳，问：“老板，接下来要去哪里？”

南初晴没说话。

照江雪暼了她一眼，拿不定主意，她感觉对方似乎很空，没有目的。

两人坐上车，照江雪偷偷通过后视镜观察南初晴，她白净疏离，有种超脱尘俗不食烟火的美感，让人不敢靠近。

照江雪忽然起了点坏主意，想看看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她开始漫无目的地开车，深城很大，有很多地方她都没去过。虽是带着南初晴逛，但开着开着，照江雪感觉更像是自己在了解这座城市。

夏天的太阳很大，道路亮得有些晃人眼，上升的热水流使人眼恍惚。即使是下午，路上行人依旧很多，行人步履匆匆，绿树荫荫阻挡不了夏日的暑气。环卫工人坐在树下休息，扫把放在旁边，帽子盖在脸上，公交车总是来的很慢，公交站前站了不少等车的人。

不知不觉，照江雪开到自己大学附近，她停下车，说了句“老板，我去买点东西。”后就径直下车跑到附近一家奶茶店买了两杯柠檬水。

她很快就回来了，敲了敲车窗，笑眯眯地把其中一杯递给南初晴。

“给您，纯天然，无添加，只有蜂蜜和柠檬，纯净水，很干净，我看着他做的。”

南初晴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的额头渗出汗水，她的视线又落到她白皙纤细的胳膊，胳膊上两道红印还有浅浅的痕迹，最后落到那杯柠檬水上，两片柠檬在透明的杯子里安静的沉着，杯壁环着一圈水雾，水雾好似绕到她手指上。

南初晴又抬眸，照江雪眼睛亮亮的，闪闪的，带着灿烂的笑，眼里都是她。

她的心里噔了一下。

无声无息地接过柠檬水，接过吸管，插入吸管，抿了一口，很凉，很甘，回味有点甜。

照江雪坐上车，说：“这家店虽然是卖奶茶的，但它的柠檬水最好喝了，我以前喝过一次。”有点贵，要八块钱一杯。

确实很好喝。

七点半，照江雪准时将南初晴送到1988酒吧，然后在路口等她。

照江雪从没进去过酒吧，赵江凉曾对她说，只要她想去酒吧，绝对不用花一分钱。不过她没兴趣，单纯的对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不感兴趣，而且她讨厌跟别人有紧密的肢体接触。

十点左右，南初晴出来。她喝了点酒，脸有些红。照江雪帮她打开后座车门时闻到她身上带着的酒吧里特有的香水，酒水和烟味，她蹙眉，觉得南初晴不应该出现在酒吧这种地方的。

当晚，南初晴做了个梦，一双眼睛，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