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霁月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让服侍的婢女退下,她转身面对三玖坐下。
“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吧,说完赶紧去睡觉。”
三玖站起身来,走到江霁月的身前,“阿姐这么急着赶我做什么,小时候咱们不还是经常一起睡觉嘛。”
三玖虽然是女子身份,但是她身材高大,站着的时候比江霁月要高一个头,现在她站着,江霁月坐着,这种对比就更明显。
江霁月仰起头来,三玖背对着蜡烛,她的脸隐没在阴影里,她的身上还带着肃杀之气。
这样的她再像小时候说一些撒娇的话,总觉得有些违和。
江霁月好笑的说道,“你要跟我睡也要去换了衣服,洗漱完了再来睡啊,难道你要穿着这身衣服睡觉吗?不难受吗?赶紧去换了吧。”
三玖没接茬,而是忽然问她:“你要定亲了吗?”
江霁月忽然收敛了笑容,沉默了下来。半晌,她才又重新勾起了嘴角,“总是要成亲的,爹爹还等着培养下一代呢。”
三玖单膝跪下,保持和她齐平的位置,不再让她抬头仰视。
“你知道要嫁的是什么人吗,你喜欢他吗?”
江霁月为她整理了一下垂落的头发,才继续说道:“是爹爹的部下,长得还不错,武艺也可以,很年轻,挺有前途的,爹爹挺看好他的。”
“他有我厉害吗?”
江霁月细细的打量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她的眉眼少了几分娇媚,多几分锋锐,幽暗的灯光下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心,不知不觉之间,江霁月已经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有谁能比的上阿玖呢?”
三玖顺着她的手蹭了蹭,继续锲而不舍的追问,“你喜欢他吗,你想嫁他吗?”
“嫁谁不是嫁呢,男人,其实都差不多,喜不喜欢不是最重要的,感情也可以婚后再培养。”
三玖从她的话语里抓住了重点,“所以说,阿姐也并不喜欢他。”
三玖握住她的手,江霁月的手光滑细嫩,这一看就不是一双常年习武做活计的手。除了江海道没有教自己女儿习武的打算之外,也有江霁月自己的原因。
早年的时候,在三玖还没有到江家来之前,江霁月的身体孱弱,并不适合习武。后来,在三玖的帮助下调养好了身体,江霁月也不喜欢习武。
三玖对此十分的理解,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的天分和喜好也是不同的。
江霁月的天分也不在习武之上。
“那你不要嫁给他,他不是个好的,配不上你的。”
“他其实有一个喜欢的女子,但是在父亲提出想要招他为婿的时候,他却没有拒绝。没有拒绝,又不与那女子彻底的断绝,这样的无情也无义,对人不诚,又贪慕富贵的男人,哪里配的上我最好的阿姐呢。”
三玖抬起眼来,认真的看着江霁月的眼睛,“阿姐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依附的话,为什么不能选择我呢!”
“我比他们英俊帅气,比他们温柔体贴,比他们还要有能力,自我领兵以来,未有一败,我有资格做阿姐的身边人吗?”
有资格吗?
江霁月用手指描摹着三玖脸庞,脑子里一遍遍响起三玖刚刚的话,她的心神有些恍惚。
三玖的父亲是为了救她爹牺牲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她父亲认作了义女,接来了将军府。
江霁月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三玖小小一个,失去了父亲也不哭不闹,她的眼睛黝黑,显示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静。
从那时候起,江霁月就对这位已经失去双亲的小女孩上了心,明明只比她大五岁,却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二人朝夕相处,一起长大,江霁月自认为是最了解这个小妹妹的。
她勇武又果敢,热烈而张扬,如果不去刻意提起她的性别,她就是爹爹最期待儿子的模样。
江霁月不止一次的听她爹感叹遗憾,这样天生的将帅良才,却是个女儿身。
江霁月也不只一次在心中反驳,女儿又如何,她是女儿身一样能力压一众儿郎。
她喜欢她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江霁月想。江霁月欣赏她,却依然记得,她是个女儿身的事实。
“阿姐?”少女清润的声音,将江霁月拉回了现实。
她的手如触电般的抽回。
江霁月低下了头不去看三玖的眼睛,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半晌,她才轻声回答:“我需要一个孩子。”
她抬起头来,正视着三玖,又认真说了一遍,“我需要一个孩子,江家需要一个孩子。”
她没有正面回答,意思却很明显,同样身为女性的阿玖无法给她一个孩子,所以她还是要嫁给一个男人,不是三玖说的这个隐瞒恋情,心思不正的男人,还可以是别的男人。
但是总归不能是一个女人,她的父亲是不会同意的,无论阿玖多么的优秀他都不会同意,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与其他男人同台竞争的资格。
一室沉静,一时间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就在江霁月海准备说些什么打破有些沉郁的气氛的时候,三玖忽然伸出了手,将她纠缠在一起的手覆盖住。
英姿飒爽的小将军,露出了一个璀璨的笑容。
“阿姐,你何必欺骗自己,人这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诚于己,才能活的自在洒脱啊。”
“你爱我,但是你不敢只为自己而活。”
三玖一语道破江霁月的脆弱,江霁月沉默着没有反驳。
如果江霁月不爱她,三玖断然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既然她爱她,那么三玖觉得自己亦可以争取一下。
她给她珍贵的爱,那么她可以护她一生平安幸福,顺遂无虞。
让江霁月嫁给哪个男人都会有风险,三玖都不能完美的护她周全,唯有嫁给她。
最重要的是,江霁月爱她。
如果江霁月有其他心爱的男人,三玖也不会横刀夺爱,只会换另一种方法去守护她。
但是江霁月爱的是她,她还能让她嫁给别的男人,去承担一些不必要的风险吗?
至于孩子。
生育是上天赋予给女性的独一无二能力,任何一个女人都有权行使她的生育权。
“阿姐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孩子的话,也可以选择去父留子。这个男人由阿姐你来选择,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对他视如己出。”
既然生孩子一定需要一个男人,那就借一个男人来用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