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几岁的年纪,自由出入纪柏臣私宅,神态威严,眉宇间透着饱经风霜的坚毅线条,徐刻虽然没有见过纪严海,但他几乎没有思考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徐刻恭敬地喊了声:“纪司令。”
“嗯。”纪严海说:“今晚有个重要的宴会。”
“纪柏臣不在家。”徐刻道。
说完徐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实在多余,曹和说到底是纪严海的人,现在纪柏臣在哪,纪严海比徐刻还要清楚的多。
纪严海不是来找纪柏臣的。
是来找他的。
果不其然,纪严海接下来说:“我是来找你的。”
徐刻愣住,更多的是不解。纪家的重要宴会,为什么纪司令要带他一起去?
徐刻本想拒绝,纪严海打断道:“我会让司机送你回来。”
徐刻身上穿着无比得体的衬衣西服,嗯了一声,打上纪柏臣送他的领带,跟随纪严海离开了私宅。
纪严海的车停在门口,司机十分恭敬的为二人拉开车门,手中讲究的戴着白色手套。上车时,徐刻注意到车上还有一位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人。
司机驾驶着低调的奔驰缓慢驶向目的地——山庄。
这座山庄在京城很出名,庭院不多,以苏州格调布置,有湖有桥,风景别致。
山庄外停着许多车,普遍都是国产车。下车时,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纪严海撑着伞走在前头。
戴眼镜的男人给徐刻递了把伞,向徐刻点头问好,二人跟着纪严海进了山庄中的一间茶室。
茶室里,大多数的人都穿着中山装,又或是没有打领带的西服,烹茶煮酒,纪律严明,没有任何不正之气。
气氛很沉,没有人在下笑。
有人看见纪严海来了,纷纷起身,恭敬道:“纪司令。”
纪严海点头,藏在黑发中的斑白、脸上的褶皱正一点点的吐露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徐刻才意识到眼前的人肃正刚毅,却也实实在在上了年纪。
纪严海低声道:“小贺。”
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叫小贺,他恭敬往前走了两步,“纪司令。”
纪严海没有回头的说,“一会给他介绍介绍。”
小贺:“是。”
纪严海口中的“他”是徐刻。
紧接着,不少人提了杯白酒,跟着纪严海往庭院外去。小贺给徐刻也端了杯白酒,解释道:“纪司令有个几十年的战友死了,为他挡枪死的,苏州人,家里没人了,司令让人建了这座山庄,每年都会带着昔日故友来吊唁。”
徐刻嗯了一声。
众人撑着黑伞去坟前敬了酒,才回茶室,纪严海是最后回来的。跟着纪严海来的小贺与徐刻被各长辈喊去聊天。
小贺逐一向徐刻介绍对方身份,每一位都是政上的大腕,徐刻的手心都在发冷,直到纪严海回来,有人问了徐刻的身份。
纪严海含糊其辞道:“一个小辈,还需要历练。”
徐刻赔笑,脸都有些僵。
很快,有人开始向纪严海推荐omega嫁给纪柏臣,每位被推荐的omega都家世显赫、身份尊贵。
纪严海只说管不了纪柏臣,有机会再说。
关于徐刻的身份,始终被隐藏着。
今晚宴会上的每一位人,包括小贺,都是无数平民百姓撞破脑袋都见不到的人。
徐刻当然知道差距,更知道纪严海的用意。
宴会很快就结束了,纪严海让司机先送小贺回家,在回私宅的路上,车上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徐刻的手插进兜里,紧紧地掐着手指。
纪严海的手段高明,不需要侮辱,不需要警告,只需要一个宴会就能让人清醒。
车到纪柏臣私宅门口,司机下了车,车窗外的雨水和水帘似的在流。
沉默压抑的过于久,徐刻忽的笑了,他依旧恭敬道:“纪司令不必如此,我很有自知之明。”
徐刻要的不过是三分尊严。
纪严海说:“我来是有另一件事要说。”
徐刻静静地等待着纪严海的话,本就冰冷的心脏因为接下来的话,被刀斧生生凿开,碎落。
“纪柏臣有情感认知障碍,他和你说过吗?”
徐刻浑身是僵硬的,刚刚碎开的心脏产生裂缝,被他用情绪紧紧绑着、撑着,不愿再碎。
徐刻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一些,他说:“他没有说过。”
徐刻只知道纪柏臣心脏不好。
纪严海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说起了自己十年前受伤的事。他断腿重伤,断腿被冷冻保存,当即被送回京城就诊。
深夜,八个小时连续的手术。手术室外,纪家人全部都来了,其中也包括纪柏臣。
手术出现紧急情况,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出来,所有人都抖着身体,纪老爷子更是昏了过去,只有纪柏臣面色冷静的站出来,脸上没有丝毫着急,动作从容地签下了字。
并且在这漫长的八个小时里,纪柏臣开了东和的紧急会议。
从前,纪严海觉得纪柏臣虽然有情感认知障碍,但他对家人不错,对朋友也不错,并没有那么严重。
可这一天,纪柏臣的冷静让家人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情绪认知障碍与纪柏臣的冷血。
纪严海也是深深为之震撼。
他对纪柏臣的感情很复杂,纪柏臣是他与赵觅的独子,但赵觅身体不好,更是为纪柏臣而死。他将所有的爱转为父爱,给了纪柏臣。
就算是个石头,也该捂热了。
可纪柏臣捂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