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黄手记 第41章 双弦脉断肝木乘脾

杭城的夜晚，没了白日的喧嚣，大街小巷被浓稠的黑暗包裹，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仁济堂的诊室里，惨白的灯光无精打采地洒下，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沉闷得让人胸口发闷。苏怀瑾坐在桌前，眉头拧成个疙瘩，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病例，满心都是发愁。她心里清楚，每一份病例背后都是患者的痛苦和期待，可现在这些病例里似乎藏着一些她还没看透的线索，让她烦躁又无奈。

“叮咚！”尖锐的门铃电子音瞬间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在空荡荡的诊室里格外刺耳。苏怀瑾猛地抬起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起身，程野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那扇雕花木门前，伸手“唰”地一下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黄色冲锋衣的外卖小哥，头发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他操着浓重的安徽口音，语速很快地说道：“河坊街仁济堂是吧？刚有个客人猝死了，警察让把这玩意儿送过来。喏，空格键下面还卡着药片呢。”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托着的、沾着褐色污渍的机械键盘递了过来。

苏怀瑾走上前，刚一碰到键盘，一股又腥又臭，混合着血锈和电子元件焦糊味的怪味直往鼻子里钻，她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心里一阵犯恶心。她小心翼翼地把键盘翻过来，在变形的空格键下面，看到了半片白色药片，上面印着“omE 20”的字样。

“奥美拉唑肠溶片。”程野说着，赶紧掏出警务通扫码，他本来就紧锁的眉头这会儿皱得更厉害了，嘟囔着：“生产批号tS - 032？这不就是......”

就在这个时候，诊室墙上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新闻：“网红主播‘tS小甜甜’今日在直播中突发昏厥，目前正在市一医院抢救......”苏怀瑾和程野猛地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和不安，他们心里都隐隐觉得，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儿，背后肯定藏着一个大阴谋，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把他们和这些离奇的事件紧紧地缠在了一起。

32岁的陆明远，是个整日在互联网公司里忙得脚不沾地的前端工程师，每天工作14到16个小时，过着那种996的高压生活。他身形瘦得像根竹竿，面色蜡黄蜡黄的，浓重的黑眼圈挂在眼下，看着就像被人揍了两拳似的，整个人憔悴得不行。

回想起三天前的傍晚，陆明远就像个被抽去了力气的人，缩在仁济堂候诊区的角落里。他左手紧紧地按着上腹部，脸上的五官都因为疼痛扭曲在了一起，可右手还在笔记本电脑上不停地敲着代码，那专注的样子，好像疼痛根本不存在一样。

“陆先生，您这键盘都包浆了。”程野一边说着，一边用证物袋把键盘装了起来。苏怀瑾瞅了一眼，wASd四个键帽磨损得都发白了，F键上还结着一层干巴巴的方便面汤油膜，一看就知道他平时工作有多拼命，连吃饭都顾不上好好吃。死者的工牌从外卖袋里滑了出来，照片上是个眼袋青黑的年轻人，眼神里透着疲惫和迷茫，就像一只在黑夜里迷了路的羔羊。苏怀瑾看着工牌上的照片，那天陆明远来就诊时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苏怀瑾走到陆明远身边，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关切地说道：“陆先生，轮到您了。”陆明远费了好大劲才站起身，脚步晃晃悠悠的，像个喝醉了酒的人，跟在苏怀瑾身后走进了诊室。坐下后，苏怀瑾就开始仔仔细细地为他诊断。

“您这病根不在胃。”苏怀瑾把三指搭在陆明远的腕间，刚一碰到，就感觉到那脉象又急又紧，跟拉紧的弓弦似的。“是肝气把胃当做出气筒了。最近是不是常接到产品经理那些奇葩的需求？”

陆明远苦笑着掏出手机，锁屏上是行代码注释：“\/\/tS - 032需求第17次修改，杀了我吧.jpg”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苏医生，您是不知道啊，就这个tS - 032的项目，天天改需求，我都快被折磨得精神崩溃了，晚上觉都睡不踏实，这胃病也是越来越严重，疼起来真要命。”

经过一番详细的诊断，苏怀瑾确定陆明远是肝气郁积，郁久化火，然后横逆侵犯到胃，木气太旺克制了脾土，导致胃的功能失常，不能正常地消化和降。于是，她给陆明远制定了一套治疗方案。

中药处方用四逆散合左金丸加减，柴胡、麸炒枳实、醋延胡索、黄连、吴茱萸，每一味药材都得严格按照标准来挑选。药房的王建国药师拿着吴茱萸的药瓶，一脸严肃，眉头都皱成了个“川”字，说道：“苏医生，这批吴茱萸库存批次（ZY - Kw - 2023 - 12）快过有效期了，按《浙江省中药饮片炮制规范》，得用甘草水再润一遍，不然药效恐怕要受影响。”苏怀瑾听了，赶紧点了点头，认真地叮嘱道：“王药师，那您一定要尽快处理，可不能耽误了患者用药。”

针灸治疗选了太冲、足三里、中脘等穴位，严格按照Gb\/t .3 - 2020标准执行。苏怀瑾耐心地跟陆明远解释：“陆先生，针灸能帮您把经络疏通开，让气血运行得顺畅些，对您的病情很有帮助，您要相信我。”

除此之外，还搭配了五音辅助治疗，让陆明远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听15分钟的角调式音乐《江南丝竹》，音量得控制在60分贝以下。苏怀瑾说：“听点舒缓的音乐，能帮您把心情放松下来，心情好了，对病情恢复也有好处，您就当是给自己找点放松的时间。”

“记住别吃青橘。”苏怀瑾在电子病历系统里勾选禁忌食物选项，“酸味的东西会让气收敛，反而会把肝火憋在身体里，对病情不好。晚上九点前敲胆经，就从风市穴开始，沿着大腿外侧这么敲......”

可陆明远听着听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突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处方笺上的“情志致病”这几个字，一下子暴怒起来：“你们中医就会说心情不好！老子每个月房贷车贷压得我喘不过气，每天还得996，能高兴得起来吗？”说着，他“噌”地一下站起身，“砰”地摔门而出，出门的时候还把候诊区的煎药壶给撞翻了，药汤洒了一地，热气腾腾的，就像苏怀瑾此刻乱糟糟的心情。苏怀瑾望着陆明远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心里明白陆明远压力大，可这样不配合治疗，病情怎么能好转呢？她心里既着急又无奈，只能暗自祈祷陆明远能想通，回来继续治疗。

谁能想到，陆明远竟然猝死了，这一下，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就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程野调取死者电脑记录的时候，发现他猝死前最后输入的代码竟是四逆散方歌：“柴枳芍草四逆散，肝郁脾滞此方好......”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意？程野和苏怀瑾都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他们觉得这肯定不是简单的巧合，背后一定藏着关键的线索。

杭城司法鉴定中心的病理报告出来了，胃小弯处溃疡面呈现出平行的条纹状，看着就像被琴弦压过留下的痕迹；肝组织切片显示中央静脉扩张，一看就是长期处于应激状态的表现；血液里检测出奥美拉唑浓度0.8mg\/L，超出治疗窗两倍。

“这不是普通胃溃疡。”苏怀瑾戴着橡胶手套，轻轻地触碰解剖标本，手指能明显感觉到溃疡边缘那异常的纤维化硬度，“感觉像是被特别细的金属丝勒出来的......”

程野突然举起紫外线灯一照，死者胃黏膜上竟然浮现出荧光编码：tS - 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