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 第十五章 小试锋芒

长公主的暴脾气真是晒干的炮仗一点就着，当着众人的面，一点好脸也没有给自己妹妹，反而是嘲讽道：“由你担着？你去请罪，好让世人赞你懂事懂礼？萧玉嬛，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妹妹？怎的就不能跟我一条心？”

萧玉嬛十分无奈而又无力的抬起头来，与姐姐对视着。因为心中灼痛与无助，身形都微微颤抖起来。掌珠气愤不过，上前劈面问长公主：“那你的意思是要怎么样？”

长公主看也不看她一眼：“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来说话吗？”

掌珠气的仰倒，萧玉嬛有些歉意，拉了掌珠的手：“掌珠，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掌珠无可奈何，一脸灰败的出了佛堂。青鸾见她难过，心里也替三公主惋惜，但谁知道掌珠并不肯轻易放弃，走出来好长一段路之后，又改了去向。

“去永安殿，我要跟太子殿下说几句话。”

那是青鸾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近乎完人与神明之子的太子殿下，萧统。

其实起先她并没有跟着一块进殿去，因永安殿是太子日常办公所用，是以来到殿前，她便被留在了门外，随后有人领着她去了耳房，拿了点心和茶水出来，招呼她坐着候王妃召唤。

青鸾和掌珠身边的两个大侍女，金萱和水仙，一共三个人，这会儿都有点心神不属。加上都是徐府出身的，受过严训，因此在外面，不管哪里的茶水点心或者东西，都是轻易不敢进口或者沾身。但凡事也不能做的太明显，最起码这是太子殿下所在的永安殿，还是要端起茶盏来略微抿一下子的。

就这么垂眸一瞬间的功夫，奉茶的内侍缓缓走过，衣袍带起若有若无的一股迦南香。

迦南名贵奢华，若离远了闻得的气息便是极淡薄的一缕，难以捕捉，却又无法消弭于其他气息当中。

然后她忽然想起来，先前经过长公主身侧的时候，闻见她身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迦南香？

便借故搭讪，向那奉茶的小内侍打听消息：“不知道你们日常备着什么茶？我家王妃最近有些虚火，沏茶时若加入一两朵茵陈草，便是最好。”

那小内侍生的白净温和的样子，答话时也是十分有礼：“回姑姑的话，小奴并不负责殿中奉茶之事，有专门的茶典掌管这些。如今殿中便是二位殿下与王妃在说话，姑姑若不放心，小奴可传话给茶典。”

青鸾自然不好意思麻烦，摇头道：“那不必了，我坐着等召唤就是。”

也是凑巧，话音未落，就有内侍匆匆进来耳房，朝她作揖道：“青鸾姑姑，王妃唤你过去。”

那是青鸾第一次见到世人传说中宛若天人的昭明太子，萧统。与萧统一起的，还有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三皇子萧纲。

果然是遗传了丁贵嫔的美貌与出尘的风姿，兄弟二人都生的十分俊美雍容。但明明的相似的眉眼，却有截然不同的气质。

第一眼的感觉，三皇子萧纲贵气外露，却疏冷而目下无尘。太子萧统则笑意柔和而淡泊，仿佛近在咫尺，却远若云端。

太子与掌珠似乎很熟络，见青鸾进来奉茶，也捎带问掌珠：“你几时添了新的侍女？看着很好，稳重妥当。”

掌珠在他跟前也装的很是乖巧可人，回道：“是我祖母给我选的典仪，她姓章，叫青鸾。”

青鸾低垂着头，目不敢斜视，却听见太子殿下的笑声里有温煦的暖意。

“名字也极好。”

“嗯，太子哥哥，我——”掌珠兴冲冲的要跟萧统说话，却被一旁的萧纲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大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那个大食王子。否则，一旦大食来使入朝，我们拿什么交代？”

青鸾眼看着掌珠崛起小嘴，片刻之后又和缓下去——毕竟，她还记得如今最要紧的事情，不是跟太子唠嗑家常，而是替三公主萧玉嬛解眼前燃眉之急。

青鸾把茶盏递到她手里，压低声音嘱咐：“有些烫，王妃莫要心急。”

掌珠听了她的话，也是瞬间明白过来，于是冲她挤眼一笑。

青鸾这时候就觉得，掌珠就该是那颗被人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呀，既娇憨美貌，又有情有义。看她认真或是不认真的时候，都是世间极可爱的女子。

太子萧统闻言嗯了一声，转身冲胞弟萧纲道：“此事的确十分要紧，不过如今父皇已吩咐了陈将军和韦将军两位彻查京畿，想来人总是会找到的，只是时间迟缓而已。至于大食来使，想来没有这么快，便是书信发出与使者同时，人要来到建康城谒见父皇，也是最少十天之后了。”

掌珠不懂政务上面的事情，却一门心思想着要替萧玉嬛求情。她听着太子萧统说十天，心想要是继续把萧玉嬛关在宫中佛堂十天，那还不得把她给委屈死？

但她刚要开口，却见青鸾一个劲的朝自己使眼风，于是悻悻的闭上嘴。但嘴角的弧线，却直直的沉下去了。

天安殿出来，青鸾料定掌珠会发脾气，谁知道并没有。

她只是眼含忧虑的看着远处青烟缭绕的佛堂，脚下慢慢的往前走着，似乎很是为萧家姐妹两的未来感到担忧。

青鸾见她不说话，也不责骂自己，倒先觉得不安和愧疚起来，趁着左右四下无人，主动解释道：“奴婢先前也不是不让主子跟太子殿下求情，只是觉得——”

“我知道，太子殿下刚正善良，必然会愿意帮忙的。可是三皇子，却必定不会有这个心思。”

青鸾不敢接这个话头，但历来皇室便多争斗。三皇子萧纲与太子萧统本是一母所生，不过是因为晚出世了几年，所以只得个晋安郡王的封号，哪里比得上昭明太子这样的无上尊贵？所以倘若太子有心想要帮萧玉嬛，那么最好便不要让三皇子萧纲插手。但看皇帝的态度，却似乎对这两个儿子都十分器重。

既然避不开萧纲，那就只能再想办法了。

青鸾这样想着，却见掌珠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那是二皇子吗？据说他母妃吴淑媛病了，他不是应该在宫中侍疾吗......”

那吴淑媛青鸾也见过，年轻时应该还有几分姿色，一双眼眸盼顾之间仍见当年的妩媚风姿。

可是如今年纪大了，脸色就显得格外的黄暗，连带着那双眼眸也成了死鱼眼一般，点了漆似的灵动不起来了。

她位居三品淑媛，九嫔之中属于最末等的份位。挤在皇帝的一众嫔妃当中，虽然大家年纪都不相上下，可她的样子还真是十分的不打眼。

不过听说二皇子在皇帝跟前还算有些分量，她便是母以子贵了。可是掌珠这边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就立即拉了青鸾就往旁边的柱子后面躲过去。

“嘘！别说话！我可讨厌这个萧瓒了，每次说话都阴阳怪气的，听着就恨不得找块破布来堵住他的嘴。还有他那个母妃吴淑媛，也是一等一的尖酸刻薄讨人嫌......”

听掌珠这么一说，青鸾心里也提了一口气上来。不过还好，二皇子萧瓒匆匆而来，身后只带了两个内侍，一路疾行，并没有留意到躲在圆柱后面的人。

掌珠怏怏不乐的便要往回去，谁知道半道上又被阮修容的人截住了。听说阮修容请她过去说话，掌珠便知道准没好事。可是偏偏，又不能不去。

“青鸾，帮我想个法子，我不想去。”

青鸾知道，掌珠这会儿心情不好，所以要是真见到阮修容，两厢冲突之下，很有可能就会引发另外的一场纷争。

但是怎么办呢？阮修容看来是听说她进宫了，又插手了长公主和三公主的事情，她这会儿召见掌珠，那是情理之中也是礼法之内的举动，任是谁也挑不出什么理来推脱不去呀！

青鸾看着掌珠满脸的不甘不愿与委屈，最后想了想，觉得只能冒险一试。

“这位妹妹，不知道修容娘娘近两日都在忙些什么？心情好还是不好？……”青鸾快走两步，赶上那前来传话的侍女，并且悄悄的在袖子里塞了一锭金子过去。

那侍女接了钱，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意，心想果然还是要有懂事的人来指点一下，这个一贯骄傲的徐妃才会懂得做人啊！这位年轻的姑姑，看着就是个识趣的妙人呀！

本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便也稍稍透露了几句阮修容的口风。料想都是不要紧的事情，却不想，就在青鸾塞金子过去的时候，已经埋好了后面的伏笔。

青鸾甚是会替人着想，套问了几句话之后，还让那侍女先回去。

“请姐姐先回去回复娘娘，就说我们王妃马上就过来。”

“请姐姐先回去回复娘娘，就说我们王妃马上就过来。”

说完，还不忘体贴的给那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心里马上回过神来，自己收了人家徐妃的好处，回去自然要先撇清了，不然叫阮修容知道，肯定少不了一顿削。

一行人慢吞吞的来到了阮修容所住的清晏宫，才一进门，就听见里面有侍女惊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