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 第五十八章 见面礼

四下里静的掉根针下来都清晰可见，众人屏住了呼吸，个个都老实巴交的耷拉着脑袋，心里却齐刷刷的等着丁贵嫔发难，反正这两人不对付已久，最好是这会儿公然来个决一死战。说不定丁贵嫔一怒之下，也就没这个精力来管她们府上的那些琐事了。

结果丁贵嫔还真是能忍，居然一直没有作声，但长公主离去之后一会，就在众人尴尬到无以复加的时候，皇帝终于如救星一般的赶来，二话不说便下了圣旨，嘱众人一切按照贵嫔吩咐来办。

这是掌珠第一次养猫啊狗啊之类的小玩意，在此之前，据说她是从来没这些想法的。青鸾建议送只小猫给萧绎的时候，掌珠也曾拒绝过。可是不知道为何，最后她还是点头了。

然后她就发现，这只浑身白花毛的小猫，居然最喜欢她身上的香囊——是只喜欢她身上的香囊，对其他人身上挂着的香佩等，一概毫无兴趣。

于是等到众人都说累了，中场休息更衣的时候，她就索性坐在榻上，拿着那只小小的鎏香球来逗猫。

青鸾暂时不打算将这只猫身上隐藏的那点小秘密告诉她，因为她昨天才从金萱跟旁人无意的一番对话里得知掌珠之所以不喜欢养猫养狗的由来——徐夫人生前据说也养了一只猫儿，长得还甚是珠圆玉润富贵逼人，掌珠小的时候，便时常跟这只猫儿一起玩耍。

可是徐夫人去世后，这猫儿就不知所踪了。

掌珠的喜怒总是形于色，因此，青鸾在心里猜度着，她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小时候母亲身边养过的那只猫？

因为自家姐姐的态度，萧玉嬛瞅准空子就来跟掌珠道歉。可是这回掌珠的态度有些微妙，她并没有让萧玉嬛进来，只是吩咐青鸾出去传话说自己正在更衣，有什么话可以等会出来再说。

青鸾出去之后原话转达，回来时若有所思。掌珠摸着猫儿，头也不抬道：“萧玉姚那张嘴，真是欠到了家。”

“可不是么？奴婢听她那口气，似乎——也就笃定了贵嫔娘娘坐不上皇后的位置。所以名不正言不顺，就连在她这个后辈面前，也要矮半截。”

这话掌珠却没有立即接言，她缓缓的抚摸着小猫身上顺滑的皮毛，好一会才懒洋洋的说：“反正太子殿下将来登基，皇太后的名分她少不了。做不做皇后什么的，又有多大干系？”

多大干系？——青鸾稍一沉思，嘴角先勾起了一丝微笑。

只怕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干系还是甚大的。

掌珠并不太关心宫中会派什么样的人到王府来监管内务，所以对人选根本没有异议。青鸾也是个从善如流的女史，但是，并不是每个王府都有她们这样的觉悟。

譬如晋安王府，王灵宾身边的那位女史，就是上次被青鸾偷瞄看见她跟韦胖子吵架的那位横肉大姐。在听完丁贵嫔吩咐的长史名字之后，立即就阴沉下一张脸，连带着两颊的横肉都抖了抖，似乎……还暗地里紧了禁自己的拳头，看来，除了善于跟人动手，她还是一个记仇的好手。

青鸾记下了那位被派到晋安王府的女史的名字，然后不动声色的让人将口信带给汪静枫。要说姓汪的花花公子除了喜欢敛财和脑门上贴着薄情这两点让人比较看不上之外，办起正事来，还是很有一套的。

加上青鸾之前查过的关于郭平平的消息，中和在一块，基本上可以认定，郭大姐曾经在这位姓魏的女史手上吃过亏，而且还不是一点小事。简单的说就是夺夫之恨——郭大姐有一青梅竹马，两人虽无婚约但是一直暗通款曲。后来郭大姐岁主子王灵宾进入晋安王府，不到两年的时间，这小青梅就娶了魏女史。这事让当时的郭大姐狠狠的伤心了几年，从那以后听说她性情都变了，为人处世也渐渐凶残起来。如今是那小青梅死的早，姓魏的女史几乎是跟顶着跟青鸾一样的经历，又回到宫中被丁贵嫔收到麾下，成为心腹重臣。

而汪静枫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消息灵通的神乎其神，顺带着还送了一份小礼物给青鸾——那位被派到湘东王府的女史，跟魏女史是亲生的姐妹。

接受了丁贵嫔的申斥和安排下来的女史之后，掌珠抱着小猫去看萧绎。

来到书房门口，就看见阮修容身边的侍女正提着食盒进退维艰。大门紧闭着，门外只守着萧绎身边的一个小书童。里头静悄悄恍如没有人声，看起来，豫章王忽然出走，对他的打击的确是很沉重。

青鸾从侍女手里接过食盒，又顺势塞给她一锭金子——侍女拿了好处卸了烫手山芋，觉得王妃新来的这位女史简直就是拯救她们的大福星，于是满是感激的冲她们行了个礼，便赶着回去复命了。

可是门口的小书童却敢结结巴巴的上前来阻止两人进去，掌珠瞟了他一眼，旋即看也不看的一把推开了，自己重重推开门——四下里哪里有人？

那是掌珠第一次看见萧绎骑马，喝酒，不但如此，他还喝完酒之后引弓骑射。不但骑射，他还十次九中正靶心——

战战兢兢的小书童领着两人在马场外围观时，浑身都是哆嗦的。他再三哀求：“王妃娘娘，您看看就好，回头可千万别告诉王爷，要是让他知道，肯定打断奴才这两条腿……”

掌珠眼看着萧绎箭鞘射空，手里的酒壶被随手扔掉，整个人跟好麻布袋似的啪嗒一声从马背上摔下来，跟着也浑身颤了颤。但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吩咐小书童：“你是死的吗？还不赶紧想办法叫人把他抬回去？记住别说我来过！”

小书童浑身一激灵，连连点头之后飞奔回去。

掌珠有些踟蹰的站在原处，仍观望着摔下地来一声不吭的萧绎。看得出来，她是在犹豫要不要跑进去照顾一下这个故意把自己喝的烂醉如泥的丈夫。

青鸾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个隐蔽的很好的马场，不大，就在御花园的西南角。因为入口处被一片茂密的树林挡住了，而人和马是需要通过一块挺高的山石之后，才能看见里面的全景的。

她发现这块马场，早前应该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不过后来地上的树被人逐颗砍倒，空地越来越大——而这里是皇宫的御花园，要想避开人的耳目开辟出一个不为人知的马场用来练习骑射，或者喝酒发疯，那么能动用的人手就必然有限。

或者，这个马场，基本上就是豫章王和湘东王两兄弟私底下一棵树一棵树砍出来的场地？

好不容易总算找来几个人，连抬带扛的把一滩烂泥似的萧绎给弄了回去。掌珠守在旁边，很是愁眉苦脸的说：“要不要通知阮修容？哎，看来当皇子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我以前就没发觉，原来萧绎还有这么不为人知放荡不羁的一面。”

她正说着话，那位被她形容的“不为人知放荡不羁”的皇子殿下，就一个扫堂腿过来，一脚踢翻了放在一旁里面装满了热水的银盘。顺带着，把那个倒霉催的正在专心致志给他洗脚的小内侍给踢了个落汤鸡。

这还不算完，那只脚不安分的扫了一圈之后，径直落在了坐在榻旁椅子上的掌珠身上。

青鸾很是冷静的看了看湘东王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心里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可是不等她做出判断，那只本来占据着掌珠怀里最温暖的位置的小猫忽然被外来者驱逐出了自己的地盘，然后，忽然就“喵呜！”一声，蹿上了萧绎的那条腿上。

情况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青鸾都不敢相信，还没等自己想明白怎么试探萧绎呢，小猫就先替她想好了辙——猫爪子霍霍一伸展，就地在萧绎白皙的腿上抠出了几条长长的血印子！

嘶！掌珠顿时觉得自己这猫儿好厉害，两爪子一刨，硬是把自己之前多年想干又没干成的事给办好了，真是好大一份见面礼！

可怜那个倒霉催的小内侍，这会儿本来浑身**的，一看主子被猫抓伤，简直就要原地昏倒过去——然后，最要命的是，门口忽然传来齐刷刷的通传声：“给修容娘娘请安！”

掌珠跟青鸾飞快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在众人都觉得这事要坏菜的时候，掌珠忽然一把撸下萧绎腿上的裤管，然后抱起那只得意洋洋的小猫，朝那落汤鸡的小内侍一瞪眼：“笨手笨脚的蠢东西，叫你给王爷洗个脚都不会，还愣着干什么？快点下去收拾！”

小内侍简直如逢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利落收拾好了地上的水渍，然后退下了。

接着，在阮修容匆匆进门的那一刻功夫里，掌珠跟青鸾对视了一眼。这回青鸾很明确的传递给她“一会儿撑住了千万别承认”的信号，然后掌珠居然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阮修容进门看见儿子两眼紧闭的躺在床上，屋子里紧闭的空气里漂浮着一大股的酒气，就立即嚎啕大哭起来。

青鸾皱了皱眉头，眼见修容娘娘带来的两个人都是没眼色的往萧绎那边凑，只能自己走过去，伸手把房门给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