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涩恋章 第91章 茧房和晨光

夜晚，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宛如银盘一般，将如水的清辉洒向大地。月光轻柔地抚摸着叶听澜奶奶家的院子，使得原本就幽静的庭院更显静谧。

院子里，那棵古老的柳树静静地矗立着，它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柳树下，林竞野和程灼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四周一片宁静，没有丝毫的喧嚣和嘈杂，只有夏天的虫鸣声在空气中回荡，此起彼伏，宛如一场大自然的交响乐。微风轻拂着他们的脸庞，带来丝丝凉爽，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两人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柳叶在夜风中簌簌作响，月光穿过枝桠在程灼手背织出流动的网。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摩托车钥匙上的划痕——那是今天撞进油菜田时留下的，金属边缘还沾着干涸的泥浆。

过了一会儿，程灼终于轻轻张口，打破了这片寂静：“你左肩上的伤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这片宁静。

林竞野微微侧身，看了程灼一会儿，林竞野的护腕在暗处泛着幽蓝的光，那是江浸月寄来的康复礼物，内置的针灸贴正微微发烫。他弯腰捡起块碎瓦片，在泥地上画出道弧线：\"这是你第七局打穿我防守的球路——但真正的杀招在收拍时0.2秒的停顿。\"然后又缓缓说道：“没事了，明天我就恢复训练了。”他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并没有把受伤这件事放在心上。

程灼听了，沉默了片刻，然后闷闷地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得有些艰难，似乎包含了很多他无法言说的情感。

林竞野想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是从地下球场跑出来的吧？”他的话让程灼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林竞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接着说：“不要断送你的前程，要爱惜自己的羽毛。”他的语气虽然依然平静，但其中的关切之意却很明显。

程灼没有说话，他望着葡萄架上垂落的青葡萄，恍惚看见那天叶听澜仰头摘果子的侧脸，发丝间还缠着奶奶编的柳叶环。他心中明白林竞野的意思。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无奈。

叶听澜打开门，招呼林竞野和程灼走进屋内。她轻声说道：“你们俩今天就在这间屋子里挤一挤吧，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哦，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情的。”林竞野和程灼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叶听澜看着他们，又补充了一句：“早点休息哦，晚安。”说完，她转身轻轻地关上了门，回到奶奶的卧室去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叶听澜早早地起床准备了早餐。林竞野和程灼也洗漱完毕，来到餐桌前享用早餐。

饭后，叶听澜开始催促他们：“你们俩吃完就赶紧回去训练吧，别耽误了时间。”林竞野和程灼连忙答应着，一起走出了院子。

走到院子门口，林竞野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程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要回队里吗？”程灼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林竞野见状，本想再安慰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最后，林竞野叹了口气，和程灼道别后，两人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渐行渐远。程灼骑着摩托车，一路疾驰，终于来到了他父亲在北京的家。他停下摩托车，摘下头盔，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座略显陈旧的别墅。

程灼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屋子。屋内一片静谧，没有丝毫声响。他慢慢地穿过客厅，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不一会儿，管家从三楼走了下来，径直走到程灼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少爷，走吧。”

程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管家，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来到地下室。地下室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管家在一扇小门前停下，打开门，示意程灼进去。程灼走进房间，发现这个屋子异常狭小，人在里面前后左右走十步就会碰到墙壁。而且，房间里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窗户，只有光秃秃的四面墙，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空间。

程灼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他早已对这样的环境习以为常。他缓缓地走到墙边，他又要在这里度过一段时间了。这是他从小到大，程海生对他的惩罚办法。

地下室的霉味钻进鼻腔时，程灼的膝盖重重磕在渗水的水泥地上。管家将应急灯挂在门框，冷白光线映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划痕——每道痕迹旁都刻着日期，最近的是去年世乒赛决赛夜。

\"老爷说这次要加码。\"管家将矿泉水瓶扔在墙角，瓶身印着星海科技的新品广告，\"五天的量。\"

就在铁门缓缓闭合的那一瞬间，程灼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墙根处一道崭新的划痕。这道划痕深深地嵌入了墙壁之中，仿佛是被人用某种尖锐的工具刻意刻划而成。

当程灼的指尖轻轻滑过这道划痕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是一种潮湿的触感，伴随着轻微的凉意，让他的手指不禁微微一颤。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道划痕周围竟然生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这些青苔呈现出一种暗绿色，与周围的墙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这道划痕和青苔，程灼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曾经在叶听澜的战术板上看到过的一张乐谱。

那张乐谱上的音符如同这道划痕一般，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记忆之中。而此刻，他的指尖仿佛变成了钢琴的琴键，不由自主地在墙砖上轻轻敲击起来，试图敲出那熟悉的节奏。

然而，与乐谱上的美妙旋律不同，他的指尖在墙砖上敲出的只有一声声沉闷的回音。这些回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却没有带来任何回应，只有一片死寂。

应急灯突然频闪，程灼的电子纹身同步亮起蓝光。他在眩晕中看见幻觉：林竞野的球拍劈开黑暗，江浸月簪尖的琉璃折射出逃生通道，而叶听澜正把未织完的毛衣拆成指引方向的线。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宿舍的地板上，林竞野推开门，看到陆骁还像一只慵懒的猫一样蜷缩在床上。他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陆骁的肩膀，说道：“喂，你怎么还在睡觉啊？不去训练吗？”

陆骁被林竞野的声音吵醒，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嘟囔着：“我从听澜那里回来，就一直帮教练干活呢。”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陆骁一边穿衣服，一边随口问林竞野：“你去看过叶听澜了吗？”林竞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陆骁穿好衣服后，对林竞野说：“走吧，我们去训练吧。”两人一起走出宿舍，朝着训练馆走去。

林竞野刚踏进训练馆，手机就“叮咚”一声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江浸月发来的信息：“你今天开始训练了吗？”林竞野嘴角微微上扬，拍了一张训练馆的照片，照片下面配上一个努力的表情包，然后发送给了江浸月。

不一会儿，江浸月回复了一个要听话的表情包，林竞野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收起手机，心情愉悦地投入到训练当中。

虽然已经有两周没有进行系统的训练了，但林竞野的身体似乎还记得那些动作和技巧。他迅速调整状态，专注地投入到训练中，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在林竞野的背后，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世界杯的倒计时正闪烁着红色的数字——90 天。

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消散，林竞野手持球拍，如同劈开晨雾的勇士一般，用力一挥，小白球如闪电般疾驰而出，直直地撞向挡板。

“砰！”一声脆响，小白球与挡板猛烈碰撞，留下了七道对称的擦痕，仿佛是林竞野力量的完美展示。

站在一旁的陆骁，嘴里嚼着包子，眼睛瞪得浑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快步走到测速仪前，定睛一看，惊讶地叫道：“这速度！你这哪像休养了两周的人啊？”

林竞野微微一笑，随手扯下护腕，露出内侧那只可爱的卡通北极熊。这只北极熊是江浸月用拆掉的水钻耳钉一针一线缝上去的，虽然有些粗糙，但却充满了她的心意。

就在这时，林竞野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特别关注的消息提醒。点开一看，竟然是江浸月发的一段练习室视频。

视频中，江浸月在练习室里刻苦训练，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画面的最后五秒，镜头快速闪过一张便利贴，上面画着一个戴着护具的小人，正高高举起世界杯奖杯，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加油，我们一起！”

程灼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墙角，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作对。他的眼睛紧盯着那根水管，数着水滴落下的声音，每一滴都像是砸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第十七个小时来临了，程灼的精神状态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开始感到无聊和焦虑，这种感觉就像无数只蚂蚁在他的身上爬行，让他坐立难安。

为了缓解这种痛苦，程灼开始用指甲在墙面上刻下一朵朵小小的云朵。这些云朵虽然简单，但却让他暂时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和自己的处境。他专注地刻画着每一朵云，仿佛这是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第四十二个小时，程灼拆开了一瓶矿泉水，当他看到矿泉水瓶标签的背面时，他的眼睛突然一亮——上面竟然印着星海科技的股票代码！

第六十三个小时，墙上的音响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蜂鸣声，程灼被吓了一跳。紧接着，父亲的声音伴随着电流声在房间里炸响：

“日本赌场的模拟赛赔率开出来了，你赔率 1:8.5。”

程灼的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向墙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而，就在他的拳头与墙面接触的瞬间，应急灯骤然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

程灼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手触到了去年刻下的字迹。那是一个“叶”字，最后一笔深深地嵌入了砖缝里，仿佛是用尽全力刻下的。程灼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个“叶”字，是叶听澜生日当夜用冠军奖杯的碎片刻下的。

清晨，阳光透过体育馆的落地窗洒在林竞野身上，他刚刚完成了一次高强度的训练。汗水湿透了他的运动服，护腕上的北极熊图案也被汗水浸湿，显得格外亮眼。

林竞野打开手机，将训练视频发送给了江浸月。视频中，他展现出了惊人的爆发力和技巧，连续七次暴扣左路死角，每一次都精准无误。

就在他发送视频的瞬间，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条特别关注的新消息。他点开一看，是江浸月发来的：“冰岛攻略做好啦！蓝湖温泉旁边有家乒乓球主题咖啡馆～”

林竞野微笑着，放大了江浸月发来的手绘地图。他仔细观察着地图上的细节，突然发现北极光图案里藏着极小的“LY”字样。他心中一动，这一定是江浸月特意为他留下的小惊喜。

他的目光移到场边，距离世界杯的倒计时牌，上面的数字清晰地显示着：87 天。

青苔在禁闭室的墙缝里滋长，北极熊护腕吸饱了晨光与汗水。有人用矿泉水标签计算自由的价值，有人在地图背面藏起跨越经纬的约定。当电子纹身的蓝光吞没最后一线月光，当地下室的刻痕攀上第九十九道，那些被茧房困住的飞蛾，终会在某次振翅时扯断基因里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