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旧都,残阳如血。
曾经的大魏刑部监狱内,血腥味与霉腐气息交织。
墙壁上的火把摇曳着昏黄的光,将人影拉得狰狞扭曲。
\"啪!\"
一记鞭响撕裂了地牢的死寂。
月托手中的西域珠宝串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十八颗血珀珠子在他指间咔咔作响,仿佛在咀嚼着什么血肉。
\"说!\"
他暴喝一声,声音在石壁间撞出回响,\"这些西域珍宝,你们从哪得来的?!\"
刑架上的燕山卫逃兵已经不成人形。
褴褛的军服被血浸透,十指指甲全被拔去,胸口烙着\"逃\"字的焦肉还在冒着丝丝白烟。
他的头无力地耷拉着,血水混着涎水从嘴角滴落,在地面积成一小洼暗红。
\"是...曹千户...\"
逃兵气若游丝,每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带我们劫了南面来的商队...他们...扔在林子外...\"
\"放你娘的狗屁!\"
月托额角青筋暴起,手中马鞭如毒蛇吐信,\"啪\"地抽在逃兵脸上。
这一鞭下去,竟撕下半边耳朵。
逃兵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抽搐了一下,喉间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托合齐!\"
月托转头怒吼,手中血珀串珠被他攥得咯咯作响,\"继续审!
把烙铁烧红,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骨头硬!\"
亲兵队长托合齐狞笑着提起通红的烙铁。
地牢里顿时响起皮肉焦糊的滋滋声,混合着一种诡异的肉香。
逃兵终于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随即昏死过去。
月托却看都不看,转身一脚踹翻水桶。
冰水泼醒逃兵后,他猛地掐住对方下巴:\"曹千户那个怂包?
就凭他也敢动老子的东西?\"
他声音突然压低,像是毒蛇在吐信,\"前几日战报说他叛变死了——
你当老子会信?\"
一个月前的记忆如毒刺般扎进心头。
那支西域车队本是他的囊中之物——十八箱于阗美玉、波斯琉璃,还有那个龟兹国的和亲公主...
结果消失了,那么久在哪消失的都不知道!
\"大人...\"
托合齐凑上前,\"那曹千户若真死了...线索断了。\"
\"死?\"
月托冷笑,\"那个被我当众踩着脸都不敢吭声的废物,突然就有胆子叛变了?\"
他猛地将血珀串珠拍在案上:
\"传令!
大燕全境搜捕从燕山卫来回来的逃兵,凡有西域物件的一律上刑!
我要扒了他们的皮做灯罩!\"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扭曲的面容。
那串西域血珀在闪电中泛着红光,像极了公主临行前戴的那串。
月托突然暴起,一脚踹翻刑架:
\"抢钱之仇!
夺妻之恨!
不报此仇,我月托誓不为人!\"
三日后,刑房
地牢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墙上火把的光映着几十具不成人形的尸体——
都是燕山卫的逃兵,活活被拷打至死。
托合齐捏着一叠染血的供词,脸色铁青。
太邪门了。
几十个人,临死前说的供词大差不差;
财宝是曹千户带他们劫的,还没动手,商队自己扔在林子外跑了。
串供?
不可能。
再硬的骨头,烙铁烫穿肺腑的时候,说的只会是真话。
月托盯着供词,眉头拧成死结。
“真有人会把财宝扔林子外白送?
脑子被驴踢了?”
他越想越不对劲,猛地抬头:“去兵部!
把真定府和燕山卫的战报全给我翻出来!”
三个时辰后。
战报摊开,血供词摆在一旁。
月托的脑子,终于从暴怒中冷静下来,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栽赃。”
他眯起眼,指尖敲着桌案。
托合齐一愣:
“主子爷的意思是……
有人故意陷害曹千户?”
月托冷笑:
“如果我知道是曹千户抢了我的东西,我会怎么做?”
托合齐咧嘴,露出森白的牙,手在脖子上一划
“狗敢抢主子的肉,自然得宰了炖汤。”
“所以,曹千户不是投靠大魏……”
月托眼神阴鸷,“他是被逼反的!”
托合齐恍然大悟:“主子英明!他一定是想带着财宝和亲信西逃,结果被两个千户截杀,这才火并!”
月托点头。
得罪了他月托,大燕没活路;
又和大魏是死敌,唯一的生路,就是穿过西边戈壁,投奔西羌或西域。
“那么,栽赃他的人……”月托的脑子罕见地高速运转起来。
托合齐适时提醒:“张家堡!他们进攻的时机,刚好卡在燕山卫内乱的时候!”
“张家堡!!!”
月托暴怒,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跳起。
又是这个张家堡!
上次让他颜面扫地,他为了挽回面子,甚至砍了一堆伪军的脑袋充军功!
“托合齐!”
月托声音森寒,“我们带来的甲喇,还剩多少骑兵?”
托合齐面色一变:
“主子爷,这甲喇是大贝勒爷派来护您周全的,他特意吩咐过,不能……”
“我老婆被抢了!
钱被抢了!
脸也丢尽了!
你让我忍?!”月托怒吼,眼中血丝密布。
托合齐沉默了。
换作常人,这口气都咽不下,何况是月托这种从小横行霸道的二世祖?
他叹了口气:“能调动的……
只剩一千骑,其余的要么带伤,要么得留守辎重。”
月托狞笑:“好!你带这一千人,去燕山卫南边——
见人就杀!
村庄烧光!
粮食一粒不留!”
托合齐一愣:“主子爷,这是……?”
纯泄愤?
“执行命令!”月托咬牙。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千骑兵攻不下燕山卫的坚城。
但杀人放火,总没问题吧?
歪打正着,他倒是无师自通,学会了焦土战术。
托合齐无奈,抱拳:“嗻!”
不干?
月托的怒火,下一秒就会烧到他头上!
张家堡内,张克正惬意地躺在摇椅上,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西域美人纤纤玉指拈着葡萄,一颗颗送入他口中。
这仗打得实在劳心费神,前些日子整宿整宿睡不着,生怕一睁眼就兵临城下。
\"热巴,上茶。\"
甜腻的葡萄吃多了,张克咂了咂嘴。
\"将军,奴家不叫热巴...\"龟兹公主怯生生地回道,声音软糯得能掐出水来。
\"叫你,就应着。\"张克眯着眼摆了摆手,\"打了这么久仗,还不能享受享受?\"
身旁矮几上摊着白烬的捷报——燕山卫南边马场已然拿下。
现在就等步兵和辎重队把战马、物资还有过冬的牧草运回来了。
\"咱们老百姓儿今儿个真高兴~\"张克哼着小调,脚丫子跟着节奏一翘一翘。
他完全没料到月托这个憨货会突然出手。
兵推时算得明明白白:东狄收到消息至少要十天,再调兵反攻起码一个月。
这大冬天的,在北方打仗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至于月托?
张克以为这货早滚回东狄老家了。
挨了两顿毒打还不够丢人?
这都一个月了,没想到他还在伪燕地界上搜刮!
此时白烬正押送辎重往回走。
本以为会遭遇恶战,结果李骁和吕小步带着骑兵一个冲锋,对面就溃不成军。
李玄霸在后头马车上生闷气,当了一路的战略预备队,连个敌毛都没摸着。
突然——
东堡方向三道狼烟冲天而起!
白烬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真定府出兵了?
这时机拿捏得...太准了,果然小看了天下英雄?
(月托:啥辎重队?我只是想泄个愤。)
不怕坏人处心积虑,就怕蠢货灵光一现。
\"传令兵!\"
白烬强自镇定,\"速速通知吕、李、赵、霍四位将军,骑兵全部回防,掩护辎重部队转移!\"
\"诺!\"
四名传令兵如离弦之箭奔向不同方向。
白烬一把掀开马车帘子:\"玄霸!着甲!这回让你打个痛快!\"
\"当真?\"
李玄霸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两眼放光,\"跑了大半个月,总算能活动筋骨了!\"
那边张克特供的\"虎式\"战车已经开始咔咔组装...
而此刻的托合齐望着东堡狼烟,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抓紧时间杀完就跑,别被大部队缠上就行。\"
此刻张克还在悠闲品茶,盘算着到手的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