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的学子有十五人,七位是儒家学子,五位是法家学子,另外三个分别是农家的许义,阴阳家的邹恒,还有一位小说家令尹。
淳于越这边来的人自然都是儒家弟子,众人甚谈甚欢,好不热闹。
一墙之隔的临院。
法家的几人却神色严肃。
“我打听过了,淳于越让他们过去说是为太后着书。”
一人嘲讽道:“他们能着什么书?除了那些之乎者也的酸话,能憋出啥好东西出来!”
“......”
祝游道,“你们别忘了,淳于越不仅是儒家人,还是公子扶苏的老师,他做的一切都会是为了儒家和公子扶苏!既然太后插手,那必然是已经和他们达成了合作!”
“到时候他们跟着太后和公子扶苏回了咸阳,那我们几人又该如何?”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良久后,几人达成默契,儒生要有的,他们也得有,不就是替太后着书嘛!他们法家一样可以!
第二日,赵元溪来送扶苏来上课。
她牵着扶苏的手,带着他来了沧浪阁。
淳于越正在门里等着,见是赵元溪送人过来,连忙上前行礼,“太后娘娘。”
“劳烦先生了。”赵元溪笑着将人交到他手上。
淳于越微微拱手,在赵元溪的注视下,将人领了进去。
“看这么久,你们看出了什么名堂吗?”赵元溪扭头,笑着看向对面的矮墙。
被发现了——
矮墙里躲着的几个人低着头走了出来。
“学生拜见太后!”
一张张尚且年轻的脸,让赵元溪心情格外舒畅。
这群学子来这里两天了,赵元溪还没能好好见见他们,今日倒是得了机会。
“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站得最前的那个学子祝游,硬着头皮道,“我们几个想求见太后!”
“所为何事?”
“太后娘娘欲让淳于大人带着儒家人着书,我们既受娘娘厚待,自然也该为您分忧,今日我们便是来自荐的。”
“你们也想着书?”赵元溪挑眉。
“娘娘让我们几人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甚至能做得比他们儒家更好!”祝游抬眸,神色严肃。
“你们是法家人?”
早就听说过法家儒家不和,今日倒是让赵元溪长见识了。
她莫名有种两拨人在底下吵架,争着让她站队的既视感。
“是。”
“可着书不需要这么多人。”赵元溪直接拒绝,虽说小学教材很重要,但也不能用她这么多人吧!
这可都是她从秦王那里好不容易要过来的。
几人脸上闪过失望的表情,甚至还有些不甘,“太后这是不信任我等的能力?”
不让他们干活,咋还急眼了呢?咋都这么喜欢卷吗?
赵元溪笑道,“淳于越那边暂时用不上你们,不过你们的确也有其他任务”
祝游等人眼中又燃起希望。
“你们既是法家的人,对于秦律想来应是十分熟悉,你们可否整理出一本能让世人通识的律法。”
秦国律法不仅严苛,更是十分繁杂,从农业生产到市场交易,甚至连乱丢垃圾,都有严格规定。
赵元溪自认为是个遵纪守法的人的,但其实日常生活中也会违反秦律,当然因为她是太后,自然没人管得了她。
可其他人不一样,平民犯法被抓,甚至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他犯了什么法。
儒家想要教化万民,法家想要依法治国,赵元溪觉得两者其实并不冲突,有时间给对方使绊子,找麻烦,不如各自找点活干,也算是为百姓干实事了。
祝游不解,“律法皆是廷尉大人制定,施行皆由秦国官吏负责,我等着这书有何用处?”
“自然是用来科普的,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通篇记住《秦律》,但你可以让所有人知道什么事情不该做?”
现代也没人知道那些法律条款,但是不能偷、不能抢、不能伤害别人等等日常行为规范,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
只不过秦国律法规定的更多,要让所有人都达成同样的法律共识,自然也更加困难。
“淳于越我给了他们半年的时间,我也你们同样的时间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赵元溪皮笑肉不笑道。
五人皆无言。
赵元溪拍拍祝游的肩道,“你们好好干,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的,对吗?”
这对吗?祝游感觉不是很妙!
赵元溪笑得越发灿烂,果然还是年轻人,见识少了,该好好锻炼一下!
“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也可以问淳于越,或者其他学派的学子,集思广益或许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赵元溪临走之时提醒了一句。
她还得去看看其他人,不打算和他们一直在这耗着。
赵元溪听说这批人里,还有一位农家学子,今日哪怕其他人不见,这个同行她也必须得见一见。
院子里面很空,只有一个年轻人半躺在树底下的石头上看书,姿态放荡不羁。
赵元溪刚想感叹这里的人果然个个都好学,余光却扫竹简之上的一行字——
铺床侍寝,始是承欢,旦为朝云,暮为雨,不知天地为何物......
她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眼睛出现幻觉了?这人在看男女之间探讨人生和谐的书?
男子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麻溜坐起身,见是个女人,讪笑着将书收入袖中,佯装无事发生,“你是哪个,来这儿做么事?”
赵元溪表情微妙,“我是秦国的太后,路过正好来看看你们。”
男子吓得立马站直,后知后觉地慌张行礼,正了正音,“太后娘娘!学生令尹拜见太后娘娘。”
他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你刚刚看的书,我能看看吗?”赵元溪指了指他袖中藏着的书。
两千多年的不良书籍,赵元溪想的看看它写的是什么。
令尹感觉天都要塌了,在太后面前看这种书,不是藐视君上的重罪,那也是冒犯太后死罪。
他白着脸哀求,“是学生失礼,求太后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