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将军，蓄谋已久 第97章 问心无愧

苏辞静静坐在西院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一如她初来王府那日，只是时过境迁，那时她尚且算局外人，可如今，她已成剧中人。

她平静道，“倘若我于赵氏一族而言，只是匆匆而往的过客，那么我确实可以遮住双眼，捂住耳朵，不去管任何人，不去听任何事。”

可一旦趟进赵家这浑水，苏辞就坐不到独善其身，她语气平淡，却掩不住眼底的哀伤，“可当我站在定王府这方广袤又狭小的天地里，我蒙蔽不了自己的双眼，我窥见了人世间极致的黑暗。”

“这个时代，对女子有太多的偏见，那日我站在三夫人的院子里，听她哭诉生活的艰辛，当时我就在想，如果赵三爷在世，三夫人的日子会不会就是另一番景象。”

“如果赵三爷得知，他逝去后，他的妻儿倍受折辱、举步维艰，他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会不会因为妻儿的悲惨遭遇而心寒。”

“云城你能想象吗，赵老将军，赵家二爷三爷，还有两个不足十八的少年将军，短短两年时间，子孙三代，相继战死。”

苏辞无奈地咧开嘴，这样的沉痛的消息，每一次想起，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云城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赵家满门忠烈，他也无数次为赵氏一族感到惋惜，可到底是局外人，他从未想过赵家孤儿寡母的艰辛。

他突然想，如果换做他进赵家，目睹她们的不幸，他的选择，会不会与苏辞一样。

苏辞吐出一口浊气，“这个动荡不安、战乱不断的时代，一定有人为开创盛世太平，而前仆后继，也一定有人在为我们的幸福生活，而负重前行。”

“我享受了太多这个时代带给我的红利，我若无能为力也尚可自欺欺人，却偏偏，这些压得她们孤儿寡母喘不过气的大事，对我来说却轻的无足挂齿。”

苏辞压着满腔悲愤笑出声，“云城，倘若我不对她们伸以援手，我于心难安，我将会一辈子被困在牢笼里。”

“所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去帮助她们。”

“我一定要让所有烈士英魂知晓，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我们这些被他们保护在身后的人，也会用同样的方式，保护他们的子孙后代。”

“斯人已逝，后世永存。”

“我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绝不会辜负，他们所有的付出。”

“等到百年之后，再遇英魂，我可以坦坦荡荡说一句，问心无愧。”

云城大概已经明白苏辞的意思，可正因如此，他望着苏辞的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沉默良久后，他才神色哀伤地问，“苏辞，那你能分清你对赵胤是感恩还是怜悯吗？”

苏辞轻轻地笑开，“云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样的事，换做任何人，我同样会善待，我会善待任何一个身先士卒之人，不管他是不是赵胤。”

“但也正因为他是赵胤，我才明白心中所思所想，我才更清楚地瞧清我的心。”

苏辞微笑看着他，“我对你们所有人的情感都是不一样的，你、庄羡还有浮丘越，我很喜欢你们，我同你们在一起，是最放松、最真实的我，我们可以一起高谈阔论，举杯共饮。”

“我在你们面前，可以肆无忌惮无拘无束，就像现在，我可以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与你倾述心中所想，因为你们是我的朋友，是可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朋友。”

“你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跋山涉水、披星戴月地赶来，我也会为你们，两肋插刀，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云城望着苏辞久久没有回神，他的眼神，一变再变，从悲伤难过，到潇洒自如，再到震惊感动，一点一点，越演越烈，直至撞进心底。

他从未想过苏辞会如此**直白地说这样煽情的话，他也没想过，原来他在苏辞心中，也有如此重要的一席之地。

“但情感和情感又是不一样的，”苏辞抬头望着一树晶莹的海棠花，笑弯了嘴角，“若是面前之人换成兄长，我便不会是真正的自己。”

“我会循规蹈矩不插嘴，我会变成小女孩，变得幼稚爱撒娇，甚至还爱哭。我会从杀人不眨眼的女侠客，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我会变得蠢笨如猪，变得做每一件事，都要兄长夸奖。”

“最后变成兄长的小迷妹，无脑吹捧兄长，向别人炫耀我的兄长天下第一，当然啦，”苏辞笑眯眯地望着云城，“我的朋友，云城你也是天下第一。”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云城情不自禁笑出声，“你倒是公平，不偏不倚。”

“那是，”苏辞扬起骄傲的小脑瓜，“你们在我心中的分量一样重。”

云城不屑地笑了笑，心跳陡然强突了两下，他于阳光下，偷窥苏辞绝色的侧脸，假装不经意随口道，“那赵胤，他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又会怎样？”

“赵胤啊，”苏辞脸上的笑意慢慢融化开来，连眼底都浸满甜蜜，温柔多姿，“我若与他在一起，我会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我只想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沧海桑田。”

云城屏息凝神，专心致志地听她回答，尽管心里有些意兴阑珊，但他还是强忍住羡慕，对苏辞的回答嗤之以鼻，“嗤，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之处呢，原来跟他在一起，你最无趣。”

苏辞没有反驳，她只是温柔又甜蜜的笑开，她不敢说，跟赵晏清在一起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做尽人间风流事。

头顶的海棠花开的绚烂多姿，金色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丝丝缕缕洒下来，散落一地斑驳的缩影。

云城歪着头，靠在椅子上，目光凝视苏辞娇美的侧脸，一如初见时那样，苏辞藏在大片大片金银花架下，探出侧脸问他在干什么。

他的心里一片柔软，眼里却又哀伤起来，他突然好奇地问，“苏辞，我瞧着赵胤也就平平无奇，一无是处，你到底瞧上他哪一点了？”

云城很想知道，他也算英俊潇洒、温文儒雅，才貌不说举世无双，但也世间难得，更不必说他身后还有遍布天下的云家医馆。

钱财、权势，世人追逐一生也难得齐全的东西，他招手就有，他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求都求不来的座上宾。

他可以给苏辞最贵的头衔，给她最富足的生活，甚至，他连命都可以给她。

所以啊，苏辞的选择，为什么不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