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君闻言,慌张地要跪,却被皇帝一把抓住了手。
香君忙说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怎么会和那些反贼勾结呢?福姬可是死在臣妾的承香殿的,白凡会信臣妾和福姬的死无关么?而且那白凡若是真的打入京城,皇上觉得,臣妾能活么?这白凡和大将军王,一个个都和臣妾有血海深仇,臣妾与皇上,定是一条心的。”
皇上沉默了片刻,微笑道:“朕知道。朕说这些,只是不想与最亲的人有任何隔阂,你可明白?”
香君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如今京城风云飘摇,皇上谨慎些也是对的,若是京城里真有内奸……皇上,咱们还是得早做防范才是。”
“若是有,也不稀奇。”皇帝眼神里有些许的疲惫,“满朝文武,又有几个真的是朕的忠臣孝子?”
“皇上是怀疑有谁对您不忠么?”
“说到底,那些人,朕谁都不信。他们忠不忠心,不要紧。只要朕能一直赢下去,他们就会一直做朕的好奴才……将来,皇后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皇帝的话意味深长。
香君握着皇上的手道:“是那些奴才们不懂皇上,若是他们懂得皇上,定会知道,皇上才是唯一值得他们效忠的君主。”
“皇后错了。做皇帝,不是要别人懂,而是要众人都怕。朕若是事事躬亲,凡事都太在乎,大臣们只当朕是一头替他们拉磨的驴,给他们吐银子的金蟾。朕若是垂衣拱手而治,凡事都不在乎,他们反而要日日琢磨朕的心思。这便是帝王之术。”
香君琢磨着皇上话的时候,皇帝叫来万里春,让万里春把奏折都搬过来。
几个太监们将奏折搬到桌案上后便退下了。
皇帝看香君一眼。
香君立刻说:“皇上可是累了,可要臣妾替皇上念这些奏折?”
“不必,你直接替朕批折子吧。”
香君很是惊讶,虽然从前香君也会帮皇帝朱批,但都是先念给皇帝,皇帝做决断,偶尔皇帝问起,香君才和皇上讨论几句。
香君拿着奏折,一时有些无措,懵懂地看着皇上,“皇上,您这是何意?”
“朕说了,皇后想要的,朕都会给你。不过是参政罢了,就是明日,让皇后与朕一同临朝听政又何妨?”
香君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
“臣妾要批错了、惹祸了怎么办?”
“你代表的是朕,朕是皇帝,皇帝是不会错的。”皇帝拍拍香君的手,安慰道:“有什么不明白地,来问朕便是,朕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万里春,把宴离给朕制的药拿来,朕累得很。”
“是。”
万里春又退下了。
皇上神色放松地闭上了眼,找了个舒适地姿势,靠在了软枕上。
“皇后宫里那香呢,怎么不点上?”
香君立刻让人将赤檀劫点上,万里春也把药取过来给皇帝吃了。
皇帝吃了药,竟真的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
香君打开奏折。
前些日子,替皇上朱批,她已经对这流程很熟悉了,但这却是第一次,她自己做主批阅奏折。
香君提笔,却犹豫了。
半天听不到香君的动静,皇帝缓缓地抬了抬眼皮。
“怎么了?”
“事关重大,臣妾实在是不敢轻易批复这奏折。”
“是什么事儿?”
香君将奏折念了出来。
今年陕西地震之后,又发了瘟疫,朝廷虽然给了银子赈灾,但却是杯水车薪,就这么些银子,却还有官员贪墨,并且给灾民吃发霉的粮食。在大面积发生瘟疫之后,为了不让瘟疫扩大,地方官员竟然将疫区隔离,甚至整村焚毁,许多人还活着,就被活活烧死了,桩桩件件骇人听闻。
皇帝伸出手看了一眼递折子的人。
这个名字他倒是眼熟,一路从京城被贬斥到地方,这么多年还没有学会为官之道,管不住自己的嘴。
皇帝伸出手,批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便扔到了一旁。
看到香君的古怪神情,皇帝问:“你很奇怪,朕为什么不处置地方的官员,是么?”
“如今国库空虚,皇上也没有办法再为陕西做些什么。但已经拨了银子,地方官员总不该在这个时候,还贪墨赈灾的银子啊。”
“若不是能贪,谁愿意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陕西的事儿,只要没有闹起来,就不必管。官员要做的,是替皇帝办事,别让皇帝烦心。百姓闹一闹就过去了。”
“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上就不担心,真的把百姓逼急了,他们闹事么……”
“朝廷里的官员们,日日喊着大齐千秋万代,可这世上,有哪个朝代真的千秋万代了?大齐到朕这里,已经过去一百二十年,若是真的要改朝换代,也不是朕的错,只是时候到了罢了。做皇帝,最重要的不是让百姓活得好,做皇帝,就只是为了做皇帝。如今闹得最凶的反贼,袁好女和大将军王,哪一个是真的百姓?百姓是江,朝廷是山。你什么时候见到,江把山冲垮的?记住了,皇帝是天子,老天爷行云布雨,从不管地上旱涝。”
皇帝再次闭上了眼睛,香君便坐在皇帝身边,批复着奏折。
这么多年,香君渴望的权利,皇帝就这么轻飘飘地送到了她手中,甚至他毫不吝啬地,用他的方式,教授着香君要如何处理政事,如何对付那些朝臣们,如何治理天下。
皇帝说,他是宠爱香君的,香君想要的,皇帝都会给。
但香君知道,皇帝只是不在乎罢了。
皇帝只是把天下当做一个玩具一般,给香君玩一玩罢了。
他不在乎这天下,他只在乎自己的**和野心。他只是喜欢用权术驾驭群臣,喜欢掌控所有人的命运。
对旁的事情,他一点都不在乎。
如今,他将权力放到香君手中,不过也是他驾驭权力的另一种方法罢了。
因为在皇帝心里,香君和他是一样的人,他们都是为了**和野心而活。
兴许,在皇帝心里,他们真的是一对般配极了的夫妻。
但凡,香君真是皇帝以为的那种人,此刻,香君已经与皇帝同心同德了,连皇权都分给你,试问能有几个皇帝这样对自己的皇后?
只可惜,皇帝还是不懂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