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鬼嫁 第4章 三生缠丝

三生缠丝

子夜的钟声荡开血雾时，寂照正在药师殿捣药。铜杵砸在朱砂上，溅起的碎末像极了阿灼尾尖的赤色绒毛。自那日狐妖现了原形，后山的五色土便日日出现在他禅房门口，混着晨露捏成莲花形状。

\"小师父好狠的心。\"窗棂上传来金铃脆响，阿灼化作人形跌进药柜，绯衣扫落整排紫檀盒。她腕间新添了道锁魂链的烙痕，正是前夜替月娘挡下天雷所致。

寂照伸手要扶，却被她勾住僧袍系带：\"那口井底的往生阵，还缺个阵眼。\"阿灼指尖划过他心口莲花纹，金蕊突然渗出朱砂色的汁液，\"用你的纯阳血，还是我的千年丹？\"

药杵落地发出闷响。寂照望着她颈间渐显的狐毛，想起昨夜月娘在井边低语：\"这狐狸看你的眼神，像极了当年我院里偷鱼的白猫。\"话音未落，阿灼的狐火突然暴涨，将整座无字碑照得通明。

三更雨骤，寂照抱着桐木琴踏入后山。七十二盏往生灯悬浮井口，月娘的白骨正被阿灼的狐尾缠着拼接。见到他来，狐妖故意将下颌骨贴近他僧袍：\"崔小姐生前定是个美人儿。\"

\"咔嗒\"一声，月娘的指骨突然刺入阿灼掌心。狐血滴在青石板上，竟开出妖异的曼陀罗。寂照慌忙去扯缠在两人之间的琴弦，却被煞气与狐火同时灼伤。

\"三百年前我在这听经时，\"阿灼舔着伤口轻笑，\"有个小沙弥长得与你极像。\"她突然扯开寂照衣襟，心口莲花纹蔓延出的金线正与月娘骸骨上的镇魂钉相连，\"他圆寂那日，后山开了七十二朵优昙婆罗。\"

月娘的头骨突然发出悲鸣，井水暴涨漫过石碑。阿灼的狐尾卷住寂照腰身，将他拽离漩涡中心。混乱中半块玉珏从僧鞋里滑出，恰巧嵌进骸骨胸前的缺口——正是三年前月娘投井时摔碎的定情信物。

\"原来如此。\"阿灼瞳孔缩成细线，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涌现：那个为她摘星的小沙弥，咽气时手中攥着的正是这半块玉珏。

五更钟响，月娘借着晨光凝成人形。她颈间勒痕淡了些，发间却多了簇狐毛。阿灼蜷在古井边现了原形，尾尖白毛正系着寂照的佛珠串。当月娘伸手触碰时，珠串突然迸出金光，映出三生石上的画面——猎户、小沙弥、寂照，三世轮回皆与这狐妖有过纠缠。

\"你早知他是...\"月娘话音未落，阿灼突然跃入古井。井底传来锁链断裂声，七十二具替身骸骨化作齑粉。寂照探身去拉，却被狐尾缠住脖颈拽入深渊。

寒彻骨髓的井水中，寂照腕间佛珠发出莹光。阿灼的人形正在消散，却将内丹渡入他口中：\"当年你喂我吃的那颗青梅...\"她最后看了眼月娘，\"好酸。\"

月娘抓住寂照上浮时，井口飘满优昙婆罗。阿灼的元丹在寂照心口开出第二朵莲花，与原先的并蒂而生。执事僧赶来时，只见井边伏着只白狐，额间红莲纹正与寂照的心跳同频。

当夜藏经阁异香弥漫，寂照在经卷间寻到幅泛黄的《伏妖图》。画中白狐颈系金铃，身旁僧人眉间朱砂痣艳如滴血。题跋处小楷依稀可辨：\"至元五年，灼狐听经于寒云寺，僧慧照饲之。\"

更漏声断，寂照忽然呕出半口狐血。血珠落地凝成红莲，花蕊中坐着寸许高的阿灼虚影。她隔着烛火对月娘轻笑：\"借你夫君心头血养魂，崔小姐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