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山的寒风卷着细雪,在断崖边打着旋儿。阮香玉攥紧手中的九转灵珠,珠内流转的月华映得她指节发青。朱明渊的披风裹在她肩上,还带着体温的檀香气息,却止不住她骨髓里渗出的寒意——灵珠触手的刹那,她看见了铺天盖地的血色。
\"当心!\"
朱明渊突然将她扑倒在地。一支玄铁箭擦着发髻掠过,箭镞上缠绕的符咒燃起幽蓝鬼火,将积雪烧出焦黑的沟壑。十二道黑影从四面岩壁跃下,青铜面具上北斗七星泛着血光。
阮香玉的狐尾卷住朱明渊的腰身疾退,九转灵珠悬在两人之间漾开光晕。死士的刀刃劈在结界上竟发出金石相撞之声,火星溅在朱明渊襟前,烫穿了绣着四爪金龙的纹样。
\"他们的刀上淬了破妖砂。\"阮香玉喉间腥甜,方才催动灵珠已耗去大半灵力。朱明渊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灵珠光芒大盛。珠心浮现的龙形虚影与朱明渊额间隐隐浮现的金印遥相呼应,死士们的面具应声碎裂。
\"陆昭?\"朱明渊盯着最近那张熟悉的脸失声叫道。这是他三年前坠马身亡的伴读,此刻却眼珠浑浊如蒙白翳,嘴角淌着黑血扑来。
阮香玉的狐尾绞住死士脖颈时,摸到了皮下蠕动的蛊虫。她猛然想起灵珠幻象中那方浸在血池里的玉玺——原来玄机子早将朝中重臣炼作了活尸。
\"闭眼!\"
她将朱明渊的脸按进肩窝,九尾暴涨如白练贯空。灵珠吸饱了龙气,迸发的光芒中浮现出万千铭文,正是《天机策》缺失的最后一卷。当先三个死士在强光中化为灰烬,余者却似提线木偶般继续逼近,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
朱明渊突然闷哼一声。阮香玉低头看去,他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灼伤,皮肉翻卷处隐约可见金色脉络——那是方才灵珠吞噬龙气时,从他血脉中抽出的东西。
\"快松手!\"她急得去掰两人交握的手指,却被朱明渊反手扣住腕脉。年轻的太子眼底燃着她从未见过的暗火:\"香玉你看,灵珠在借我的血描摹皇宫地脉图。\"
珠内光影流转,赫然显现出皇城地宫的全貌。七十二根盘龙柱下压着白骨垒成的祭坛,玄机子的道袍浸在血池中,手中玉玺正在融化,露出内里包裹的兽首铜尊。阮香玉突然浑身发冷,那铜尊的形制,竟与她百年前在狐族禁地见过的\"万妖鼎\"一模一样。
风雪中传来铜铃声。
幸存的死士突然僵立不动,眼耳口鼻中钻出赤红蛊虫,落地即化作血水。远处山道上,青鸾提着盏琉璃灯踏雪而来,灯芯里跳动的却是幽绿鬼火。
\"师父让我带句话。\"她屈指弹飞灯罩,鬼火中浮现玄机子虚影,\"月蚀之夜,老夫在地宫恭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最后二字咬得暧昧,朱明渊勃然变色正要开口,阮香玉的狐尾已缠上他腰际。灵珠光芒裹着两人腾空而起时,她瞥见青鸾嘴角噙着的冷笑,以及对方颈间一闪而逝的狐尾印记——那分明是狐族叛徒才会被打上的噬心咒。
云海翻涌间,朱明渊的呼吸喷在她耳后:\"香玉,你抖得厉害。\"
阮香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仍与他十指相扣,灵珠正在两人掌心发烫。她试图抽手,却被更用力地攥住。朱明渊带着薄茧的拇指摩挲她腕间跳动的血脉,声音混在呼啸风里:\"方才幻象中,你看见了对不对?那尊吞了玉玺的铜鼎...\"
\"是万妖鼎。\"她闭眼任往事撕扯神魂,\"百年前狐族内乱,叛徒盗走镇族之宝投靠人族修士。没想到...\"喉间突然被掐住般刺痛,当年族老们被鼎中妖火焚身的惨叫穿越百年光阴,灼得她眼角沁出血泪。
温热指腹拭过她脸颊,朱明渊的唇印在染血的眼睑上。这个过于珍重的吻沿着泪痕滑落,最终停在颤抖的唇角。灵珠从相贴的掌心滚落,悬在云间映出纠缠的身影,珠内龙影与狐尾虚影渐渐融作一团混沌的光。
\"殿下可知,与妖物厮混会折损阳寿?\"阮香玉偏头避开他的气息,尾音却打着颤。缠在朱明渊腰间的狐尾不自觉地收紧,将他更近地压向自己。
朱明渊低笑一声,犬齿擦过她耳垂:\"那夜你替我挡下毒箭时,怎么不问我会折损多少修为?\"他的手探进披风,掌心贴着她后腰的旧伤疤——那是三个月前在幽州驿站,他为她挡下淬了雄黄的暗器留下的。
云层突然剧烈震荡。
阮香玉猛地将他推开,九转灵珠应声炸裂成漫天光雨。一道血色惊雷劈开云海,露出后方若隐若现的皇城轮廓。朱明渊在坠落中看见她决绝的眼神,以及用唇语说出的最后半句:\"...子时三刻,护城河...\"
水花溅起的瞬间,他怀中被塞入一截断尾。血色在河面晕开时,阮香玉的气息彻底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