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清雪阁的院门忽地被敲响。
少年打开门,只见来者是北王府中随军医官桑宿,后面还跟着两个侍从,抬着药箱。
桑宿行礼:
“请问前辈可在?仆和这孩子身体都需要调理。”
早在两日前,萧岚便让桑宿来为少年做一次全面诊疗。
从某种意义上,也算关心,并借此接近王烛。
少年点头把人迎进院子。
王烛正坐在院中,听见动静也不避讳,微微抬眸。
桑宿心跳蓦地一紧,只觉这青衫男子似乎随时有股强大神威压迫,他硬着头皮抱拳:“在下桑宿,见过前辈。王上嘱咐我给这孩子复查,看是否还有残余邪毒。”
王烛不置可否,冲少年道:
“过去让他瞧瞧。”
少年敏感地打量桑宿,稍犹豫后,慢慢伸出手臂。
桑宿翻看他脉象皱眉:
“脉息混乱,但好在已有了小幅改善,是前辈妙手啊……不知这孩子可有名姓?”
王烛淡淡:
“不知道,他不会说话。我唤他‘阿源’吧。”
得此名,少年露出一丝喜悦,嘴巴努动,想喊却喊不出声,唯有拼命点头。
桑宿微笑:
“阿源,嗯,好名字。那配合我施针。”
他拿出金针,小心刺入阿源胳臂与腿部几处穴道,再辅以药香涂抹,“此法可加速淤堵经脉的疏通。待疗程满七日,你的根基会更牢固。”
阿源虽感刺痛,却很坚毅咬忍。
王烛在旁静静看着,未时刻干预。
眼见桑宿针灸手法倒也娴熟,便放手让其施展。
约莫半炷香后,桑宿拔针收工,擦了擦汗:
“好了,记得每日配合王上赏赐的补药服下,半月之内便能痊愈大半。”
阿源感受到身体热流涌动,伤口不再钻心疼痛,感激地朝桑宿颔首。
桑宿却对王烛再次行礼:
“前辈,末将有一事相求……”
王烛眼睑微抬:“说。”
“王上得知前辈力斩魔修,独立封印天渠山那裂缝,对您敬服至极,曾问我:‘若请前辈与我们一同出征,可否极大提升胜算?’”
他顿了一顿,见王烛没什么表情变化,继续道:“我知前辈不愿受约束,但前方危局实在严峻。若前辈肯施以援手……哪怕只是坐镇一方,也能保住无数生命。”
这话语里并无威逼,只是一片苦苦恳求。
桑宿作为医官,见惯了生死,更珍惜人命。
王烛听完,依旧只淡淡道:“再说吧。”
桑宿无可奈何,只能叹气:“多谢前辈肯考虑,桑宿告退。”
他收拾药箱,带着侍从离开院子。
阿源目送他们远去,回头看见王烛神情冷淡,忍不住轻轻拽衣角,用手指比划着什么,似想问:“大军真的会来吗?咱们要怎么办?”
王烛看懂了他眼中的疑惑,语气平淡:
“魔兵若来,你躲在家里便是。或随其他人逃离,也由你选。”
阿源慌忙摇头,似表明自己要跟着王烛,不会离开。
王烛淡然道:
“看你自己。多做无谓牺牲,可不值当。你还太弱。”
阿源咬牙,默默在心中立志——要变强,至少别再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
八天后,北疆的风雪更凶。
这日傍晚,一队北王府武将聚会于寒光城内的一处豪华酒楼异卉楼,表面说是迎接一名远道而来的客卿,暗地里则是商量盟军调援之事。
异卉楼号称城中最昂贵的酒楼,菜肴奢华,环境雅致,能在乱世中依旧维持高档生意,也足见其背后牵涉各方利益。
当夜,二楼一间厢房内,灯火通明,北王府军师岳漠、将军秦榆以及若干官员围坐一席中央。
席上还有一位鞭梢染黄的老者,正是所谓客卿石靖,据说他来历颇深,曾在天河谷修行,擅长阵法。
几杯酒后,岳漠抚须笑道:
“石卿肯来到北王府,对我们而言如虎添翼。我知道您一直钻研守城杀阵,如果能把您的阵法布在寒光城上,咱们至少能抵御数十倍敌军。”
石靖微笑:
“哈哈,不敢夸口。但我那‘九方裂魄阵’,若能配合城防机关,确可给魔军当头一击。”
在座众人都松了口气。
秦榆举杯:
“敬石卿一杯。”
气氛和悦,酒盏来回碰撞。
在他们畅想凭此阵或可与魔军周旋时,楼下却悄悄进来一些面孔陌生的食客,有男有女,衣着风尘仆仆,似是赶路旅人,又似散修。
不多时,楼下掌柜忽然神色剧变,那些看似路人的陌生人齐刷刷取出兵刃或符咒,二话不说便朝店内驻守的守卫下手。
只听“噗”数声,血花四溅,门厅顿时陷入混乱。
有人大喊:“不好,敌袭!”
喊声撕破夜色,震动全楼。
瞬间,便见十多个黑影闪现,上楼的、破窗的,刀光剑影直指厢房!
这竟是一伙事先潜入城中的魔修,伪装混入人群,趁北王府将领聚首之机突袭,欲先杀掉指挥中枢,让城中群龙无首!
厢房内的官员们措手不及,惊叫四起。
石靖与秦榆倒算有本事,立刻挥刀运转灵力,试图抵挡偷袭。
两方在狭窄楼道里展开恶斗,刀光剑影中,鲜血横飞。
异卉楼本是喧闹场所,顷刻间变成人间炼狱。
楼下食客纷纷四散逃命,有的被魔修顺手斩杀。
柜台后躲着的伙计也惨遭毒手,血染场面。
“哈哈哈,一个也别放过!”为首的魔修怪笑连连,掌中冒着阴黑火焰,猛地推向楼上。
秦榆护着岳漠等人回防厢房,勉力斩杀几个魔修,却仍有寡不敌众之感。
石靖也施展他自创的阵旗,但限于地形与时间仓促,并无成效,被魔修逼得节节败退。
眼看他们就要陷入绝境,陡然一阵狂猛气压从窗外袭来,整座酒楼的门窗同时“砰砰”震响。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青衫身影从二楼破窗而入,袖袍一挥,一股无可匹敌的剑意倾泻而出。
“噗噗噗----”
短短呼吸间,十多个魔修齐齐断肢溅血,哀嚎尚未发出便被剑气轰成血沫。
刹那间,楼道血雨飘落,下起一片猩红风暴。
王烛负手而立,神情平静,却宛若天威降世,将这些潜伏的魔修一击湮灭。
秦榆、石靖等看得目瞪口呆,连忙拱手行礼:
“前辈!您怎么……”
王烛只懒得答:“恰好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