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我回来了 第1章 儿时的烧伤

沈梦石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如针扎般的刺痛，这种疼痛犹如潮水一般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神经，终于迫使他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双眼。视线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竟是一间低矮狭小的房间。

这间屋子面积大约仅有 15 平方米左右，显得异常局促压抑。屋内的陈设极其简陋，一眼望去便能尽收眼底：除了一张破旧的双人铁管木板床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物件了。

沈梦石躺在那张硬板床上，目光开始细细地打量起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房间。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里似曾相识，仿佛在记忆的深处曾经见过。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从灵魂深处传来，那痛楚如同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照亮了他脑海中的黑暗角落。

经过这一阵剧烈的刺痛之后，沈梦石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整个人都彻底地清醒了过来。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不正是小时候他和哥哥一起睡过的那张木板床吗！

缓缓地抬起眼眸，目光再次聚焦到手臂之处。只见整条胳膊上，有几块褶皱的灰黑色肉皮已经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了一起，仿佛是被无情的力量胡乱揉弄而成。那原本应该光滑细腻、覆盖着健康肤色的肌肤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裸露在外、毫无防护的嫩肉组织。

此刻，一滴滴细小的水珠正从这些失去皮肤庇护的地方渗出来，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哀伤与脆弱。这情景，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遥远的十岁时光。

那时的他，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当时是秋天刚下完雨，屋内有些阴冷，他就想把炉堂点着，当时父亲出差在外，母亲带哥哥和姐姐去舅舅家了，要晚上才回来，家里只有他和妹妹两人在家，他想着把炉子点着，做好饭，母亲也就回来了。而院里正好晾晒着火柴厂淘汰的磷和火柴杆（磷和火柴杆由于潮湿粘在一起）附近的居民就捡来烧炉子用，他家也捡了一些晾晒。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简单的举动会引发如此可怕的后果。就在一瞬间，炉膛中猛然窜起了一米多高的熊熊烈焰，如同恶魔般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炽热的火焰便毫不留情地舔舐着他的整条胳膊，无情地灼烧着他稚嫩的皮肤。

那一刻，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被烈火吞噬的手臂，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极度的惊恐让他甚至连哭泣都忘记了，只能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默默地蜷缩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小小的床铺上，身体瑟瑟发抖。

在无尽的痛苦中，他只能无力地祈求着老天爷，希望这场噩梦能够尽快结束，让所有的折磨都快快离去……

妹妹也被他的伤势吓得不敢吱声了，沈梦石咬牙忍着痛，他天真的以为过个把钟头就会好了，结果一个小时后越发的痛了，他知道不能在这样忍下去了，该挨打他也认了，必须得去找母亲了。

他小心翼翼地披上外套，轻轻地将受伤的右臂护在身前，右手虽然疼痛难忍，但他依然紧紧地用左手揽着年仅 8 岁、一脸惊恐的妹妹。

两人迈着急切的步伐，来到了公交站台。不一会儿，一辆破旧的 2 路汽车缓缓驶来，随着“嘎吱”一声，车门打开了。他们艰难地上了车，车里弥漫着各种混杂的味道，人们挤在一起，显得格外拥挤。然而，此刻这些都不再重要，因为他们的心早已飞到了十里之外的舅舅家。

经过一路颠簸，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位于郊区的舅舅家。远远望去，那是三间由土坯砌成的房子，看上去有些简陋。围着房子的是一圈木制栅栏围成的围墙，透过缝隙，可以看见母亲和舅妈正忙碌地在院子里采摘着红彤彤的西红柿。

此时的母亲正值三十出头的年纪，岁月尚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显得年轻美丽。当他们刚刚跨过门口那座小巧玲珑的石桥时，眼尖的母亲便发现了这对兄妹。只见母亲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就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沈梦石只觉得鼻头一阵发酸，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这一刻，他心中涌动的并非身体伤口带来的疼痛，而是再次见到如此年轻的母亲所引发的难以言喻的激动之情。在他的记忆深处，母亲似乎永远都在为这个家庭辛勤操劳，从未有过片刻停歇。从早到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到她真正能够闲下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连走路都变得颤颤巍巍，更别提品尝那些曾经喜爱的美食了。

妹妹一见到母亲，那一直强忍着的恐惧和不安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倾泻而出。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一样，直直地扑进了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向母亲讲述着刚才发生的可怕一幕——沈梦石的胳膊被火烧得皮开肉绽，甚至有些地方连皮都脱落了下来。

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猛地一惊，急忙伸手去揭开沈梦石披在身上的那件衣服，想要查看一下儿子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当她看到那条原本应该光滑白皙的胳膊此刻却变得惨不忍睹，没有了皮肤的保护，还不断有丝丝血水渗出的时候，母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愤怒、焦急、心疼……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母亲不由自主地举起了手，想要狠狠地抽打眼前这个调皮捣蛋惹出大祸的儿子。然而，就在手掌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沈梦石那张满是委屈和泪水的脸庞，心顿时软了下来。那高高扬起的手臂像是被施了魔法般缓缓地放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母亲满眼的疼惜和无奈。

这时，一直在旁边站着的二舅妈也终于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快步走上前来，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递给母亲，急切地说道：“贵清啊，现在可不是责怪石头的时候！赶紧拿着这两块钱，带着石头去市里的消防医院好好看看这烧伤吧！这三个孩子就暂时留在我这儿，等你领着石头把伤治好了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