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远东 第148章 番外篇－－黑海巨兽（一）

南海，海兽禁区。

血月低垂的午夜，舰队龙骨碾碎冰晶的细响刺破死寂。

杆顶端的了望兵脖颈青筋暴起，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在紧绷的皮肤下滚动，满血丝的眼球几乎抵上单筒望远镜的铜制目镜。

咸腥海风卷着硫磺味的雾霭掠过他开裂的嘴唇，那些游丝般的灰白水汽竟如活物般缠绕指尖，将三尺外的光景化作翻涌的裹尸布。

远处，一团吞噬月光的黑影正随浪涌律动，恍若深海孤岛微微隆起的火山口，数以万计的发光浮游生物在其周围形成螺旋光带。

舰队旗舰「飞翔的歌安帝国号」尾舵突然自行转动半圈，舵手惊恐发现航海罗盘针正以反方向急速旋转。

黑海巨兽的现身以海雾撕裂般的嘶鸣为前兆，声波震碎三桅帆船「逐浪者号」的舷窗玻璃，飞溅的碎片将大副钉死在柚木舱壁上。

桅杆顶部的士兵目眦欲裂，他望远镜的镀金外框突然融化成液态，滚烫的金汁顺着腕骨流入袖管，烫得他吱哇乱叫。

此时，他才明白看到的并不是孤岛，而是黑海巨兽缓缓弓起的脊背，脊背上突起的骨刺顶端，还挂着半年前失踪的「海鸥号」船首像。

裂帛般的警报声刺透硫磺味海雾，三枚惨白火焰弹在浪涌间炸开磷光。

整支舰队瞬间响起缆绳疯狂搅动的“吱嘎”声响，令人牙酸的声音刺激着每一个士兵紧绷的神经。

当第四颗火焰弹炸开之时，所有舰船都已扯紧了风帆，呼吸之间，舰队也已完成了战队队列的重组。

数艘战列舰在「飞翔的歌安帝国号」的带领下，滑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侧身对准了远处嘶鸣的黑海巨兽。

战列舰两侧的弩口打开，无数淬毒的机弩指向高速移动中的巨兽，月光下，淬毒的箭头闪烁着致命的幽蓝光线。

三股黑黄色烟柱突然被横向扯碎，裹挟硫磺味的雾霭中隆起数十米高的阴影轮廓。

黑海巨兽的鳞甲在月光下泛着原油般的粘稠幽光，数以千计的骨刺从脊背破皮而出，每根尖端都悬挂着未消化的生物残肢。

慕斯里站在「飞翔的歌安帝国号」指挥室里面色凝重，佩刀精准的插在在海图上代表海兽禁区的地方：“海兽为什么会突然苏醒？”

慕云山趴在海图上，羊皮纸表面浮现出诡异的血红色经纬线，他仔细的计算着巨兽的方向：“巨兽的苏醒没有规律，但此现在巨兽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东北前进！”

慕斯里一惊，他笔尖滴落的墨汁在图纸上自动汇聚成京都港的轮廓，墨迹边缘滋生出珊瑚状红色菌丝。

突然，巨兽的六对复眼骤然睁开，瞳孔竟是旋转的青绿色漩涡，被注视的「飞翔的歌安帝国号」甲板瞬间腾起青烟。

“接敌！”了望台上士兵的嘶吼在惊涛骇浪中变成微不可闻的叹息。

接触巨兽的瞬间，「致远号」的侧舷便如同被无形利齿啃噬，整片左舷装甲连带十二门弩炮凭空消失，断面处滋生出珊瑚状黑色增生体。

「致远号」战列舰巨大的船身在侧滑中发出恐怖的撕裂声，但在水兵的极力控制之下，「致远号」还是将侧舷机弩对准了黑海巨兽。

数十支弩箭在顷刻间泼洒向黑海巨兽，弩箭的破空声和海浪声诡异的扭曲在了一起。

但这些能够直接破开城墙的弩箭竟是在接触到黑海巨兽的瞬间炸裂开来，金属碰撞的火花，照亮了慕斯里眼底的震惊：“弩炮船！”

慕斯里话音未落，八条布满吸盘的触腕从水下暴起，其中一条缠住护卫舰「怒涛号」的右弦。

铁木支撑的船身在触须收缩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铆钉如熟透的浆果般接连爆裂。

当触腕松开时，舰体已扭曲成麻花状，从破碎甲板上滑下的是支离破碎的水兵尸体和裹挟内脏碎片的血水。

另一条触腕尖端裂开菊花状口器，朝「飞翔的歌安帝国号」桅杆喷射墨绿色酸液。

桅杆顶部的金瑾花徽章连同了望塔在滋滋作响中融化成铁水，顺着融化的桅杆滴落在海面，将海水灼出沸腾的窟窿。

慕斯里看着被瞬间汽化的士兵，枯瘦的手指在桌面生生划出五道指痕：“无限制攻击，攻击武器打空了，就撞上去。”

随着慕斯里的命令下达，第五颗焰火弹冲天而起，惨白的磷火再次照亮天际，也照亮了黑海巨兽隆起的背脊。

此时，黑海巨兽身躯终于浮出水面时，方圆五里的海面开始凝结冰晶。

「致远号」战列舰再次齐射机弩，涂满桐油的弩箭带着焦黑的尾焰射向黑海巨兽，却见巨兽表面鳞片开合，竟将燃烧的箭矢尽数吞噬。

须臾间触腕尖端裂开菊花状口器，朝甲板喷射酸液暴雨，精铁打造的床弩在滋滋声中化作赤红铁水，被沾染上酸液的士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骨肉剥离。

「致远号」的攻击似乎是激怒了这头深海异兽，只见它布满藤壶的腹部裂开蜂窝状孔洞，无数半透明幼体如箭雨般射向舰队。

这些拳头大小的生物附着在船体便疯狂啃噬，有士兵试图用火把驱赶，却发现它们吞食火焰后体型暴涨成鳄鱼大小的螯虾形态，挥舞着能剪断锚链的巨钳。

「定远号」底舱此刻传来闷雷般的撞击声，三只幼体已进化成披甲巨蟹，正用螯足凿穿最后一道水密隔板，所经之处的铁木船体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剥落。

「定远号」尾部的金瑾花徽章淌着墨绿黏液，融化的金漆裹挟藤壶碎片，在甲板蚀出蜂窝状孔洞。

黑海巨兽再度发出低频吼叫，声波竟在海面震出环状涟漪。

南海舰队的士兵耳膜同时渗出黑血，他们看到的画面，是巨兽张开占据半个身躯的巨口，露出七排螺旋排列的利齿，而齿缝间卡着的半截战列舰残骸，正是三个月前失踪的「扬威号」护卫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