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之殇 第八章 剑圣

“十一，十一，我的孩儿！”乔爷嘴里念叨着，飞速奔至崖边。

此时，天色已暗，风雪交加，视野模糊不清，而崖谷下面还漂浮着薄薄的雾气，把崖下景致遮挡得若隐若现。

“十一，你在哪里？”乔爷俯身趴在崖边上对着崖谷下方大声喊道。

一声颤抖又惊喜的声音从崖谷左下侧传来：“爹，我在这里！”

乔爷虽然看不清崖谷下的景致，却能寻着声音大概判定方位及其距离，想必十一在崖下七八丈之处，便飞身跃下，双手攀住崖壁，像一只爬山虎般往崖谷下寻去。

乔爷攀崖的速度之快，功力之深厚，不愧是来至圣天剑阁的剑士。如此陡峭的崖壁竟如履平地。

圣天国乃是这世间最大最繁盛的国度，地处中原腹心地带，土地广阔而肥沃，民风淳朴而积极。圣上英明，治国有方，重将士又爱文臣，苛捐杂税随年景好坏可有可无，圣天国被其治理得井井有条。

而圣天国的剑阁，乃是当今世上高手云集之处，集合世上修为最高之人，以护皇室、圣天国乃至天下的安危。其中最为世人称道的就是六剑士。

而乔爷，便是来至圣天剑阁的六剑士之一，被世人尊称为剑圣，已入无剑之境。十六年前因某些原因，被杀手从圣天国追杀至边境荒野，不幸跳脱之后，却因伤势过重晕倒在荒野整整七天之久。所幸被外出寻药的顾川所救，带回府邸医治。半月之后，待他苏醒过来之时，发现身边躺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问清才知是同他一起从荒野带回来的，被救之时就躺在他的身边。

无论无何，乔爷都想不起这婴孩从何而来，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边。在那荒郊之地，怎可能莫名其妙出现个孩子。不过，他虽疑惑重重，但是望着襁褓里那张可爱至极的脸蛋，忍不住捏了捏说道：“是我的儿。”

孩子认了，取名字是一大难题。乔爷琢磨许久，为了他以后的安危还是决定不取他的乔姓，毕竟圣天国的事情还未了结，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一日，乔爷站在凉亭旁，望着水中游来游去的鱼儿，左思右想，突然灵光一闪，数了数鱼儿竟有十一条，那就叫余十一吧。

......

......

话又说回来，乔爷攀下崖壁，终于在那半崖之间见到了哭得撕心裂肺的余十一。

见其悲惨之状，乔爷顿时心疼不已，忍不住老泪纵横。速速跃至跟前，柔声说道：“十一啊，我的儿，不怕，爹爹来了！”

见爹爹总算来寻他，余十一想起这一天一夜所经历的悲惨之状，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也不顾甚男子汉形象，咧着嘴巴，仰面大哭。

见十一哭得如此悲伤至极，乔爷哽咽着安慰道：“十一不哭，爹在呢！带你回家！”说完，揽腰抱起余十一，一手攀崖，双脚点壁，步伐轻巧，急速离去。

余十一这段时间虽身处绝境，但自从吃了陌小苏的“救命草”之后，身体能量逐渐恢复，神志清醒，也不如昨夜般难熬。

此时，余十一窝在爹爹的臂弯之间，幸福之感油然而生。见爹爹竟能在崖壁上如履平地，惊讶不已。便好奇地问道：“爹爹，你何时有这般能耐？”说话之时，眼神中泛着崇拜又渴望的神色。

乔爷笑笑不语，低头疼惜地看了看余十一。双脚用力一蹬，便跃至崖顶之上。

此时，天边泛起一浪浪火红色的云层，无数飞鸟盘旋在天地之间，远处的密林随着林间的寒风不停地来回晃动。

乔爷望向远处的旷野，手指放置嘴间，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响起之后，一匹黑色的骏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乔爷缓缓把余十一放在马背之上，又摸了摸他的头，心疼地说道：“十一啊！爹爹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了！”说完，红着眼眶，仔细查看他的身体，发现右小腿有箭伤，随即撕下一块衣襟将其包扎好。

余十一默默地望着爹爹，他很少见爹爹有如此温和的时刻，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府内之人。当然除了顾老爷和夫人之外，那是爹爹极为尊敬之人。

而顾池风少爷就应另当别论了，因顾老爷特意叮嘱爹爹要严格的要求少爷，原本是想让其从小随爹爹习武，哪知少爷对拳脚功夫更本不感兴趣，因此爹爹就把目标转向他，从小刻苦训练，让他从小就要懂得学会如何保护好少爷。此时，他深感一个男人的温和是最为珍贵的性情。

乔爷并未察觉余十一一直在盯着他，待包扎好伤口之后，便将余十一放在马背之上。然后他跨上马背，坐在余十一后面，让其靠在他怀中休息。

望着渐渐模糊的天色，余十一顿感困意袭来，打了一长串呵欠之后，便搂着他爹的腰，沉沉睡去。

“不怕！有爹爹在呢！”乔爷低头望了望怀中熟睡的余十一，柔声安慰道。

乔爷临走前，望向四周寂静的旷野，看不见那受伤少年的身影，如此看来应该还活着，着实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只是可惜放走了那六个巫族之人，今日未除之，日后必成祸害。

骏马长啸一声，向着黑夜疾驰而去。

楼兰顾府

位于楼兰长街中心的塔楼上，守钟人敲响了酉时的钟声，沉闷而又悠远的钟声响了三遍之后，乔爷骑着马带着余十一回到了顾府。

此时，女管事秋果正拎着一提精致的八屉食盒往前院走去。原来这是顾老爷回府之时，宫内派人送回的御赐糕点。

刚行至长廊处，秋果就听见了院外哒哒的马蹄声，心知是乔爷回府了，脸上便浮现出娇俏的羞容。慌得踮着小脚，加快速度把食盒送至前院大厅，交给夫人的丫环夏霜。随后又和夏霜耳语几句，便从怀里掏出手绢，快速打开食盒，从众多别致的点心里挑了两块最好的包起来，悄悄塞进怀中。临走前，她又叮嘱夏霜几句，便匆匆赶往后院。

秋果前脚走入后院侧门处，就听得一声马啸声。她慌忙整理好衣衫裙摆，撸撸发髻，还未想好该如何露笑之时便响起了敲门声。

秋果用力掰开门栓，顿时傻眼了。

只见乔爷抱着血迹斑斑的余十一走进来，直奔少爷的制药坊。

秋果见状，吓得捂住双眼，愣了半晌才把院门关上。她寻思着坏事了，十一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乔爷怎么活啊！不过，好在是顾府，不用操心医患之事，少爷和老爷都是楼兰最为出色的名医，应该没甚大碍。秋果一边寻思着安慰自己，一边颤巍巍地往制药坊走去。

“少爷，快来看看十一伤得如何！”乔爷抱着余十一还未走进制药坊，便大声喊道。

此时，顾池风正在磨研药粉，听见屋外乔爷的说话声，便丢下手中药材匆匆走出。

顾池风乃是顾川的独子，更是老来得子，万分疼惜。

从小天资聪慧，过目不忘，三岁便识读医书，八岁便跟随其父识药、尝药、问诊行医。生性寡言，不近女色，不好交友，整日里除了出诊就是呆在府内研制药方。却生得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听闻，那楼兰坊间的女子若生得怪疾，竟会暗自庆幸，皆因那顾池风偏爱治怪疾之症，且乐善好施，出诊从不收银子。那些女子为了见其一面，也着实费些心思。

“少爷！”余十一见顾池风来，便撒娇抽泣着喊道。

“怎么回事？先把十一放至塌上。”顾池风疾步上前，扶住十一慢慢躺在矮塌之上。

“昨日送陌大夫回去，行至水崖谷，忽听得一阵奇异的笛声，待我反应过来之时，便已被利箭擦伤。”说完，低头沉默片刻，又说道：“陌大夫为了救我，把我从马背上推下，他引开那些恶人消失在风雪里。而我顺着斜坡滚落至崖下，幸好攀住一块崖石才得以续命！”

乔爷一听陌大夫失踪，双目紧缩，跺脚长叹。

陌大夫必是凶多吉少。看来宫内定有人知晓陌大夫对于皇后和顾老爷重要性，才下此毒手，断了退路，须得找老爷商议此事。

顾池风对医术以外的事情并不在意，他并未把余十一的叙述听完，只是认真的检查余十一的身体。探其脉相，摸其筋骨，查看伤口，片刻之后说道：“无大碍，并未伤及筋骨，只是擦伤，抹些药膏即即可。不过略有寒气入体，侵入肺腑，待我拿些药材熬水泡之，便可痊愈。”

“多谢少爷!”乔爷感激地说道，随即上前摸了摸余十一的额头，叮嘱道：“好好休息，我去寻老爷商议急事！”随即转身离开。

“嗯!”余十一睁着通红的眼睛，点头说道。

原本他还想把坠崖少女的事情也一并说之，又恐怕爹爹揍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只是在心里默默赔不是。

顾池风望着余十一可怜的模样，微微一笑，也回到里屋，寻药材为其准备疗伤。

此时，秋果等候在屋外，看见乔爷抬脚出来，便说道：“放心，这里还有我呢！”说完便快步跟上去，从怀中掏出手帕，拉住乔爷说道：“尝尝，专门为你留的！”

“小女子的吃食，给我作甚。”乔爷略微气恼地瞟了一眼秋果，一把推开她，大步往前院走去。此时，他的心里装着百草阁的秘密，正急着去和顾老爷商议，根本没有心思和她拉扯不清。

“无药可救！”秋果气得直跺脚，气呼呼地说道。

“我又没病！”乔爷抛下一句话，便快步离开。

秋果愣在原地，气得直喘气，抓起点心使劲往嘴里塞，边吃边哽咽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月影稀疏，星光浅浅。

顾老爷背对着乔爷立在窗前，长叹一声，继尔捶胸顿足。

乔爷虽未见老爷的脸色，但能猜想到此时他定极为悲痛。在这之前他刚把陌大夫遇险之事告知老爷，老爷听后便瘫坐在椅上，随即便泣不成声。

见此情景，乔爷便上前安慰道：“老爷，说不定陌大夫并未身亡，就算被恶人抓住，想必也不会杀他，他的偏门之术，世间难找出第二人来，这样的人才，在哪里都有利用价值的。”

顾川听了乔爷之说，甚觉有理，情绪便逐渐稳定下来。他起身缓缓说道：“此次陌大夫入宫查探皇后病情，竟发现了巫蛊之毒的存在。王上得知后已派禁卫军守护皇城，并下令即日起暂时封城，结束一切外来的货物贸易，待巫族之事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另外，王上还派了巡检在各条长街和坊口巡逻，若发现可疑之人，格杀勿论。”

乔爷闻之，顿觉心情放松许多，便缓缓说道：“昨日没能见你，未能及时回禀关于巫族之事。前日里，接陌大夫入城门之时，见一队外族人马的神色和货物极其可疑，特别是那十三匹野马，看似不起眼，却像极了传说中巫族的神骑。便跟随瞧之，发现其落脚点在东街的百草阁内。正巧那个被逼带人入城的把爷我认识，是西街棒子巷的恶霸。”说到此，乔爷停顿片刻，喝口茶水，又说道：“那把爷说百草阁内有地道，为首的黑衣人并未露真容，但修为极高，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他命把爷三日之内带50奴隶入百草阁，否则取其性命。我猜定是和地道有关，便和把爷交易，允他50个奴隶。”乔爷细细说完，抬首望向老爷，只见他陷入深思，听得入神。

此时，顾川撸着下颌的花白胡须，在厅中来回踱步，半晌之后说道：“我且修书一封，你速速带去夏都尉府，夏都尉铁血热肠，誓死效忠王上，此次楼兰有险，想必他定会义不容辞。”随即又顿步，说道：“我知你意，想混入奴隶之中探查百草阁，此行危险，请勿轻举妄动，定要全身而退。”

乔爷颔首微微笑道：“还是老爷知我心，定完好归来，不负老爷重托。”说完，跟随老爷走入书房，等候其书信一封。

不多时，秋果从屋外进来，走至老爷跟前行礼，轻轻说道：“老爷，后院一个叫把爷的人正等待乔爷回话。”说完，略微生气地瞟了一眼乔爷，便不再言语。

待顾川把书信交于乔爷之后，又关切地问道：“十一伤得如何？”

“少爷已经细细查看了，没甚大碍，修养几日便可！多谢老爷记挂！”乔爷接过书信藏于怀中，感激地说道。

“去吧！一切小心为妙！”顾川的语气略带沉重，抬手示意，便转身往里屋走去。

乔爷望着顾老爷后背微驼，日渐苍老的身影，心情也颇为复杂，也就未顾及立于他身后默默望着他的秋果，便自顾抬脚出门，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