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之殇 第三十八章 惜命

竟这般狂妄，不就一群小精怪，能奈我何！更何况，有灵女在身边，就不必担心灵气用尽。

想到此，羽儿转身回头，似笑非笑地瞟了白骨精一眼。冷冷言道：“识趣者，速速带我们离开此地。看在你年纪颇小，道行颇浅的份上，我也就不予你这精怪计较了。

羽儿话音未落，水袖一扬，眨眼间便将那白骨精手中的弓箭取走。

笑盈盈地望着那白骨精，颔首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转脸瞧了瞧那些渐渐汇聚至石柱之上的白骨们，柔声说道：“你那些徒孙之辈，好好管管，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此番，那白骨精才反应过来。他愣愣地望着空空的手心，甚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哎！看来我是命中注定不能与女子结仇，生前被那身披红巾的巾帼女将刺穿喉咙，了却了小命。死后数千年醒来，还是躲不过与尔等女神仙结怨。罢了，罢了！男子怎堪与女子计较。”说完，信步走至那石窟中央的拱桥之上。

“拜见大将军！”那些白骨们缓缓汇聚至三丈之远，扑通一声，恭请地跪下行礼。

这磕头的力度着实不轻，震得骨架晃荡，好似散架般。

陌小苏惶恐地望着，甚是担忧白骨散地。

“这些年，着实辛苦诸位爱将了！从今日起，老夫便带着诸位一起修行立誓，争取早日入了神道。”说完，转脸望着陌小苏和羽儿，竟分不清谁是谁了？

忽见那持箭的少女，便知她身旁那位略显稚嫩的少女才是灵气之源，便生出好奇之感，问道：“两位女神怎生得一模一样，晃得老夫眼晕，着实拎不清。难不成竟是双生子！”

羽儿掩面笑了笑，只觉得这白骨精也可爱得很，并不像那妖界里的白骨奸佞。便摇身一变，幻成那白骨精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至白骨精的跟前，说道：“难不成你与我也是双生子！”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老夫怎敢与女神同属一处。”那白骨精见羽儿幻成他的模样，话还未说完，便退了三步，脸色煞白地望着羽儿变的白骨精。

羽儿见那白骨精对她怀有怯意，便幻成翎羽飞至陌小苏耳边，悄声说道：“主人，不必在此多做纠缠，须速速离开此地！否则这等成精之辈定会摄取你的灵力，若是长久困于此处，将会有性命之忧！”

陌小苏将那翎羽捧在手心，轻声道：“既然你我命运相连，从今以后便亲如姐妹，只管唤我姐姐便是。”

翎羽飘然而起，躬身点点头。随即幻成一件斗篷系在了陌小苏的肩上。

陌小苏对这羽儿极其满意，这是她出门之后遇到的最好的礼物。看来这天老爷还算有些怜悯之心，看在她的灵女身份之上，竟派了保护之人。想到此，她咧嘴笑了笑，便拱手对那白骨精说道：“此番多有打扰，还望诸位见谅！告辞！”

那些跪地白骨们将黑漆漆地眼眶齐刷刷地望向白骨精，似乎还有挽留之意。毕竟他们还未沾染半点好处，就这般放走了之，着实可惜。

那白骨精摸着下巴，在那石桥之上来回踱步。沉思片刻之后，双手扶栏，诚恳地问道：“此山非凡山，乃是五座山妖守护之地。因妖界和魔界正欲联手谋一件密事，以至于妖王们都赶去魔界商议大事，所以老夫才得以有次机会偷偷吸取灵气。平日里看管甚严，断不许老夫这般白骨之人动半点修行之念头。若是待他们回来发现尔等神灵，定会蜂拥而至，甚是粗暴。”说完，甚是沮丧地挥挥手，示意陌小苏离去。

看来想成个精怪也不是件容易之事。真是山外有山压，人上有人踩。陌小苏竟有些同情这般可怜之人。

忽而，一阵寒风从那莲池中吹出，划过脸庞甚是刺痛。

见石窟内有异样，那白骨精知是那妖王们回了山洞，脸色煞白，焦急地招呼着跪地的将士们，速速爬回石棺中去。

陌小苏见状，抬脚向那来时之路走去。怎料到那白骨精迅速窜至她跟前，小声说道：“跟着来！”说完挥手又找来两个白骨小将，独自带头往那相反的方向走去。

“为何脚步如此缓慢，竟比不得我这般已死之人！”那白骨精回头皱眉看了看陌小苏，甚是疑惑地说道。

“呃！这，这几日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经历颇多，险象环生……”陌小苏竭力解释道.

“女子就是女子，说话总是绕着圈圈.不能简单点，简单点吗!”那白骨精嘟哝着嘴巴，快步走至一堵石壁前，伸手摸了摸那堵石壁中央的阴阳图。

咯吱一声，一扇石门打开。一条闪烁着微光的甬道出现在眼前。原来这甬道两旁都点着那长明灯。数千年还保持原样，摇曳不停，着实神奇。

“又饿又困又累，对吧！”那白骨精转脸问道。

“甚是!”陌小苏点点头，跟着他的脚步往甬道中走去，随后的两个白骨小将将那石门又复了原位，紧紧跟在陌小苏左右。

“孺子可教也！神女就是神女，天资着实不凡，一点就明了。敢问神女是那方神人？在何方就职？擅长哪些仙术？也让老夫这千年白骨精也开开眼界。”说着，那白骨精便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捂住嘴鼻。又嫌弃地说道：“这灯油之味着实难闻，怎能和悬棺冢内的夜明珠相比。若是日日呆在这样的境地中，说不定连白骨头得熬黑了。”

陌小苏低头不语，只顾望着脚下的甬道，看看这传说中的墓道究竟是何模样，是否也如传说中布满险境，暗箭难防。

那白骨精见她不语，略微尴尬地摇摇头。忽而，走至两扇雕刻得极为精致的石门前，嘀咕着：“该走那个门呢？可否走错地了？老夫也迷糊了，数数也有数百年未来此地了。”

“一人一门，如何？”陌小苏仰面望着甚是高大的白骨精。

“有气魄，那就赌一赌！一道生门，出则见天。一道死门，入者丧命！”那白骨精似笑非笑地说着。拂袖挠了挠头，颇有深意地望着陌小苏。

生死门，陌小苏的心惊得发颤。

爹爹曾经给她讲过一本古籍，是关于盗墓之事。书中所记载的最离奇之事就是古墓中的生死门。

话说那生死门乃是通往阴阳交界处的毕竟之路。世间死亡之人都须得经过生死门才方得解脱。入生门者，轮回。入死门者，地狱。

生死皆不愿者，便被引去奈何桥，喝上一碗孟婆汤，告别生生世世的记忆，入空门之中。

三者皆是有去无回，即使入了生门轮回人间，她也不再是陌小苏，果真是比那墓道中的险境更为可怕。

一道白光闪过，羽儿的身影飘然落下。

“大胆精怪，还想让灵女着道，看本神如何收拾你！”羽儿幻成一把利剑，向着那白骨精的胸部直刺而去。

“神女饶命！老夫也就好奇神女的才智，出题考考而已。那生死之门怎可能在这山崖之内呢。果真不让老夫失望，真是厉害至极！”说完，便挥手让两个白骨小将将两扇石门推开，一条长长的甬道一直延伸至远方，尽头处有些许光亮闪动。

羽儿见状，知是误会了那白骨精，便歉意地说道：“着实抱歉，请问名讳如何称呼？”

“姓单，字又。唤老夫单将军便罢了。”这位单将军叹了一口气，望着那条长长的甬道，泪光闪闪，喃喃说道：“生处，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老夫曾经日日来此看，着实是越看越悲切。生命尤其可贵，真得好惜之。”说完，脸色黯然，浑身之灵气渐渐消失，那副姣好的皮相也随之不见，只留下一副泛着寒光的白骨架，失魂落魄，正欲转身而去。

“将军留步！”羽儿便幻出三枚翎羽上的绒毛，放入他那双白骨手中，颇为敬重地说道：“此绒毛也颇觉灵气，具有修复变幻之神力，说不定对将军的修习之路有所帮助。羽儿愿将军早日入了神道，当一名威震四方的天将！”

“多谢！”单将军并未转身，握紧拳头大步跨入那扇石门内，消失在甬道里。那两名白骨小将紧紧跟随其后，跨门而入。

咯吱咯吱。

随着沉重的关门声响起之后，那两扇石门紧紧地合上，严丝密缝，嵌入崖石之中，看不出丝毫痕迹。

“走吧！”陌小苏转身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

有些人活着已然死去，有些人死了却依然活着。生与死，是世人无法抹去的疼痛。就如那单将军所言：生命尤其可贵，应当好好惜之！

惜命！

惜命！

她的命是双亲赐予的。陌小苏想起了爹爹，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此时在何方？

羽儿扶住她，缓慢向前走去。她从袖间拿出一方手帕，细细为陌小苏擦去泪珠儿，轻声道：“姐姐莫要多想，世间之事，乃至神界之事，都逃不过生死。无论人神，或是妖魔，都有贪欲。总想活得更久一些，再久一些。其实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而已，依我看，命不再多长，而在于活得有没有意义。”

陌小苏点了点头，想起爹爹之事，忽觉心里累得慌，自是不想再言语。

羽儿牵着她的手，向着那片微光走去。

待她俩到了洞口之处，才知已是黎明时分。眼前是一片密林，四周是崇山峻岭，溪水潺潺，鸟鸣声此起彼伏，着实是一片好景致。

一阵清新甜美的空气迎面而来，陌小苏和羽儿都不约而同的跑出洞口，直扑向那片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

这种感觉极其的放松，整个身心都敞开在这个静谧的世界里。陌小苏闭上双眼，迫不及待地呼吸着空气，着实害怕连这空气也会悄悄溜掉。

羽儿转脸望着陌小苏那张纯真的面孔，微微一笑。心想道：这灵女也着实倦了，经历了重重磨练，已然是身心疲惫。天色已亮，须得帮她掩盖着灵气，这山涧之间瘴气颇浓，说不定还有甚不明之物。随即，羽儿便幻成一件斗篷盖在她的身上。

陌小苏抿着嘴角，笑了笑。紧紧地将斗篷抱在怀里，如同拥抱自己似的。

而此时，那个连接着悬棺冢的洞口已经消失在崖壁之上。

陌小苏有所不知的是，这崖洞一日，世间竟度过了寒冬，跃过了春夏.

此时，秋深露重，霜叶飘飘.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轻飘飘的，几个时辰就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陌小苏醒来之后，连打了一长串呵欠。似乎还未睡醒，又翻了个身，换个姿势接着睡。

正当她渐入佳境之时，天空已是变了颜色。乌云滚滚，雷声轰隆。

突然，一条闪电划破长空。

陌小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抬起沾满泥土的手指，揉了揉迷蒙的双眼。抬头瞧了瞧，不好。暴雨来临。

她环顾四周，搜寻羽儿的身影，却不见踪影。忽而见她的怀中有一件斗篷，便会心一笑，将那斗篷披在身上，拔腿就跑。

雷声大，雨点小。

陌小苏沿着密林跑了一段路后，竟发现前方有一条被磨得发白的石板路。那条石板路沿着密林一直往下坡而去。

定是有人家，陌小苏甚是喜悦。奔波了这么久，总算是能见着活人了。于是，她便加快脚步沿着那条斜坡一直往前走去。

没多久，密林便渐渐消失，四周是一片荒草丛生的原野。而这条小径穿插在其间，着实太长，长到似乎没有尽头。

陌小苏揉着累得发酸的腿脚，打量着这片了无尽头的原野。

顿时慌了神。

“有人吗？有人在吗？”陌小苏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见无人应答，虽然心里怕得要命，陌小苏还是硬撑着往前走去。心里默默想着，幸好还有羽儿在，羽儿在，心就觉得甚是安定。即使此时此刻，羽儿并未以人的形态存在。

好过前几日独自颠簸流离。

陌小苏将斗篷拢紧，把全身都遮盖得严严实实。不看天，只看地，眼神中充满坚定。默默地抬脚走着，一步，两步，三步。

许久之后，一阵熟悉的呜咽之声随风入了陌小苏的耳朵，如同第一日踏出家门之后，在那密林间听见的奇异之声.

“师傅，师傅……”陌小苏喜极而泣，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喊道.

片刻之后，一条长鞭从空中垂落，卷起陌小苏的腰身，往远处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