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之殇 第六十八章 古庙之战

望着如此粗暴易怒的爹爹，阡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摸了摸流血的前额，瘫坐在地上。他着实没有想到，爹爹竟会利用他，将陌小苏带来古庙祭祀。至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很少感受过家人带给他的温暖，十个哥哥整日里跟着爹爹忙法门之事，而三个弟弟也被唤去祖庙打杂，只有他孤独流浪，无人看管。

这一切，皆是因阡和南浔走得太近。

法巫憎恨南浔的爹爹，皆因他夺走了心爱的女人，还和死对头生下了一个被巫神看中的儿子。竟管，法巫在以后的岁月中私下阻拦，还是没能阻止南浔成为巫神。

南浔便是法巫眼中的钉子，必须拔掉！可他着实没有料到，他的第十一个儿子—阡，竟和南浔私下交好，偷偷跟随南浔学艺参悟。

从此以后，法巫对阡几乎不闻不问，若是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总是拿阡当出气筒，动不动便责骂惩罚，以至于阡的哥哥弟弟们都不待见他。

在法门，阡就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放开我！放开我！”阡叫喊着，欲从十哥的手中挣脱出来。

十哥一脸木讷地望着阡，见他很不安生，大喊大叫，甚是恼怒，像拎小鸡一般，将阡带至古庙之外。

“若是再叫嚷，便用黑泥将你的臭嘴堵上！”十哥狠狠地说道，又扬手做了一个扇嘴巴的举动。

阡下意识地躲开，抿着嘴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十哥见阡老实了，便用绳子将他绑在了古庙外的长廊上。

“不想挨揍的话，就老实点！”十哥低沉的说道。说完，便转身回到了古庙内。

一缕阳光从裂缝中洒落下来，正好照在阡的脸上。他仰面望去，被那久违的眼光晃得真不开眼睛。

那束光缓缓移动着，一点点变大，变亮，变得灿烂无比。直至将整个裂缝内都照亮之时，古庙的轮廓全部显现出来。

这座古庙全部由白玉石修建而成，高约八丈，长约十丈。方方正正地立在空地之中，与四周红褐色的岩壁相比，更显得灵动活力。古庙之上的每一块巨大的白玉石，整整齐齐的堆砌在一起，一扇拱门，十六扇落地的镂空石窗，简洁而高雅，没有过多的修饰，却显得庄严而肃穆。

庙宇之前还有一条长廊，由无数根白玉石柱支撑着，一直延伸至大裂缝的出口，而再往前，穿过一段崎岖的峭壁，便可通往巫谷之中。

这座古庙算是个奇迹，存在于大裂缝之中。连巫族之人也不知晓是何人所建？何时所建？没有石碑留名，没有古籍记载，只是按照巫族的传统，一代又一代，口口相传，来此祭祀巫族之内的大事。

不知晓这座古庙在此度过了多久的时光。不过，即使是在如此漫长的黑夜之中，庙宇也泛着隐约的白光，让心怀绝望之人，能感受到一丝希望。

而古庙之外，则是灵蛇谷。外看狭长，里面实则空旷无比。若是沿着峡谷底部的小径走，是寻不着古庙的，唯一的出路便是直达巫族的寨门外。

当金灿灿的阳光穿透庙宇楼阁，照耀在庙内的祭祀台之上，陌小苏感觉到了无比的温暖。此时，她已将腹中的黑血吐尽，皱着眉头，侧脸望向那束明媚的光。

阳光映入陌小苏的双眼之际，她顿觉体内的丹珠在正缓缓移动，随即，便从她的口中飞出来。

“哈哈……哈哈！丹珠终于得手了！”站在陌小苏身旁的法巫，眼疾手快，伸手便将丹珠接住，紧握在手，甚是得意地笑着。

一团白光闪过，霎那间！庙宇之内亮如白昼！

望着那颗璀璨如日的丹珠，竟落入了法巫之手，陌小苏甚是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法门之人见法巫得到了丹珠，纷纷跪下，双手合一，甚是虔诚，异口同声地说道：“恭喜族长，贺喜族长，巫族之未来，皆在法门手中！”

突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从庙宇外传来。

“你这小子，又犯了何事？才被绑在这石柱之上！难不成又坏了你爹爹的好事！”术巫上前一步，拧起阡的耳朵，嘲笑着问道。

“爹！两门来人了！”阡心知他爹私设祭坛，触犯了族规，见毒门和术门都带着长老而来，便知事情败露，便扯开嗓门嚷嚷道!

“还知晓报信呢!可惜为时已晚了!更为可惜的是，你如此帮衬你老爹，你老爹却不把当人看!”毒巫上前，一手拽住勒在阡脖子上的绳子，甚是不屑地言道。随即，他又将绳子解开，笑着说道：“我可比你爹爹仁慈，至少懂得虎毒不食子！”说完，大手一挥，便领着两门壮士入了古庙。

“咳咳！咳咳……”阡捂住脖子，咳得直喘气！半天才缓过气来。望着乌泱泱的族人涌入古庙，他甚是着急。心想道：这下坏事了，两门联手，多至数千，爹爹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想到此，阡悄悄混入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入了古庙之内。

原来，毒巫早就知晓了法门的动静。

多年以前，毒巫就瞧出了法巫的野心，只是一直未找到确切的证据。他安排了眼线，混入了法门之内，以至于法门内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当毒巫得知法巫竟抓得一个外族女子，而这个女子不仅同殷寒一起从黑水河来，还听闻她在深渊之中见过九头灵蛇。这般奇妙之事，毒巫怎能袖手傍观。他不用猜，便知晓法巫定会受到丹珠的诱惑。

丹珠！九头灵蛇体内之宝！

传说九头灵蛇有九颗丹珠，若是将其取出，放于巫神的神鞭之中，便能寻到失落的巫族上古之地。

这般诱人之事，连毒巫也蠢蠢欲动！于是，他暗中盯守，果真见法巫带着众人去了灵蛇谷，看来法巫想私设祭祀台，用这女子去祭祀九头灵蛇。待法巫走后不久，毒巫便速速通知术巫，并将此事告知长老们，随即，一同前往灵蛇谷，欲将法门灭之。

灭掉法门，是毒巫心里一直期盼之事。而此次，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他的心里有数，他才是巫族的最大权势。不过，他根本不屑于巫神之位，只想取得丹珠，去寻找失落的巫族古堡。如今，连法门这般最鲁莽的武夫都想去寻得丹珠，着实让他恼怒不已。杀意顿气，除之而后快！

此时，法巫手持神符杖立在祭祀台前。他见毒巫和术巫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慌忙将丹珠放入怀中。笑着说道：“两位族长莫慌，这只是开始，老弟没想着独吞这丹珠，待我们一同杀了九头灵蛇，取得其余八颗丹珠，便可寻得无价之宝。”

“私设祭坛，违背族规，刺杀族神，欺师灭祖！尔等不孝不忠不善不义之辈，怎么苟活在世！”毒巫大声呵斥道，随即，命毒门之人进入庙宇之内，将法门之人全部控制住。

“哈哈……如今，你说再多也是枉然！你和我，毫无区别，那就凭本事来抢吧！”说完，法巫便将神符杖刺入了陌小苏的身体之中。

哪知，陌小苏早已将绳子割开，一个翻身滚下了祭祀台。只见她手握匕首，从地上迅速爬起，隐藏至石柱后面。这把匕首还是她从八角阁楼顺走的，忽而想起之际，甚是欣慰。趁法巫夺取丹珠之际，她悄悄反手从腰间拿出匕首，将绳子隔断。

法巫见陌小苏竟然逃走，拂袖一挥，法门之人率先动手，毒门和术门群起攻之，顿时，庙宇之内便乱作一团。

嘶喊声！嚎叫声！声声刺耳！

忽然，一阵苍老而低沉的怒吼声从黑暗中传来，若雷鸣般，直击人心，庙内之人皆不由得抖一抖。

众人停止手里的动作，面面相觑！原来，他们为了争夺丹珠，早就忘了屋顶之上的九头灵蛇，正愤恨地望着庙内之人。

霎时，庙宇之内风声潇潇，火苗乱窜，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屋顶之上缓缓而下，悬挂在庙宇中央。

“灵蛇！”陌小苏躲在石柱之后，悄声言道。

九头灵蛇并未将目光望向陌小苏，它从那些悬挂的布条符中盘旋而下，银色的胡须在庙宇中飘荡，泛着荧光的身躯攀附在庙顶之上，层层叠叠，只见蛇头不见蛇尾。

陌小苏眼见着九头灵蛇并不理会她，暗自想道：难不成这家伙早已忘了我是谁了？也就这会功夫，便将约定忘记了！看来是我多想了！不过，若它不真诚，怎会将它体内的丹珠强行送与我！她细细思忖道，还是以静制动，看它来此欲做何事？

不过，这丹珠已被法巫取走，和灵蛇之间的约定应该不做数了。看来，那碗驱蛊水果真是骗人的。阡！阡！你个坏家伙！竟然利用我！若是能活着逃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陌小苏暗自想着，望着庙内黑压压的人头，她只有一个念头，打不过，躲得起，还是先溜出去，留在此地，很难活命！

而此时，法巫见九头灵蛇甚是凶猛，重新命族人布阵以待，其十子分隔于八卦阵两侧，且各自带领数百名壮汉，手持利器，将矛头对准屋顶上的九头灵蛇。而毒巫和术巫则带着族人渐渐退至庙内墙壁四周，他们要让箭在弦上的法巫先出手。

此刻，法巫只好作为挡箭牌，孤军奋战，这般境地着实是他自找的！

“射！”法巫一声令下！

一支支带火的毒从八卦阵中射出，直刺向九头灵蛇之身。那料到，九头蛇的身子甚是光滑，刀剑不入，不仅未受伤，还将那些带火的毒箭反弹至八卦阵内。

顿时，八卦阵内惨叫连连！

陌小苏见状，沿着石柱而行，趁乱远离现场，欲逃亡庙宇外。

突然，一支利箭飞来，直冲陌小苏的前胸！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阡从人群中冲出来，将陌小苏扑倒在地。片刻之后，阡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膝盖和手肘，焦急地问道：“你还好吗？”

陌小苏望着阡那张真诚无辜的面孔，气得直发抖，语无伦次地嚷道：“你……你……骗子，大骗子….”

“此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让你吃尽了苦头！不过，并不是我有意为之！”阡知晓她定是为了驱蛊水之事生气，悄声言道。随即，他低着头站了片刻，见陌小苏还是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又见四周甚是纷乱，便拉着她往庙外走去。

……

古庙内

“孽障！巫族的没落，皆是毁于尔等手中！”九头灵蛇吐出鲜红的蛇信子，将法巫的儿子一个个卷入空中，再狠狠摔在石柱之上。

顷刻间，法巫的十子口吐鲜血，浑身抽搐，在地上垂死挣扎。

“十子！”法巫见九个儿子被灵蛇所伤，发疯似的奔至庙宇中央，抢过壮汉手中的弓弩，抓起一把毒箭，射向九头灵蛇。

随即，法巫将手中的神符杖刺向九头灵蛇，然后，席地而坐，念着巫咒。瞬间，那神符杖缓缓展开，幻成一张巨大的薄如蝉翼的网，四散而去，接着，又幻成万千根细密的神符针，以极快之速，刺入了九头灵蛇的身体之中。

法巫的巫咒念得越来越快，待神符针入了蛇体之后，法巫又继续念着巫咒，将神符针一根根引出来。一来二去，九头灵蛇疼得紧，发出阵阵怒吼声。

如此反复三次之后，只见那些入了蛇体的神符针，幻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九头灵蛇的皮肤刺破、穿透、掀开，鲜血淋漓，不忍直视。如此这般，法巫似乎想将九头灵蛇的皮肤生剥下来。

“消失于世的神符杖！他何处得到？”术巫惊得满脸皱折，鼻子眼睛挤成一团，颤巍巍地说道。

“看来这便是他的底气，神符杖原本是南浔之母的陪葬物，他竟恶心至这般地步，连死去的人都不放过！着实该死！”毒巫眯着细小的眼睛，用手捏着细长的鼻子，极其厌恶地说道。

见九头灵蛇已被控制，法巫大喜。此时，他已经杀红了眼，望着悬在上空，挣扎不已的九头灵蛇，他扑倒在地上，双掌拍地，像疯子一般嚎叫着，“快杀灵蛇，取丹珠！谁取谁得！”

听闻这般喊叫，九头灵蛇扬起高傲的头，用凌冽而悲切的眼神望着它的子孙们，它在屋顶上挣扎着，盘旋着，忍受着剥皮之痛，欲摆脱神符杖的控制。

见九头灵蛇已被法巫控制，动弹不得，毒巫和术巫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两人心怀鬼胎，都期盼着能分得丹珠，若是能得到丹珠，那巫族便握在掌心之中。

随即，毒巫和术巫便号召所有族人，趁着九头灵蛇被法巫控制之际，一哄而上，将九头灵蛇团团围住！

一支支利箭射向九头灵蛇，刺入它那已被神符杖拨开蛇皮的蛇身之中。

屋顶之上的布条纷纷落下，洋洋洒洒，沐浴在阳光之中，色彩斑斓，像一片片破碎的水晶，铺满一地。

望着这般无耻之辈！九头灵蛇已被激怒，它眼底泛着晶莹的泪光，一丝绝望的神色从眼中划过。只见它鼓起长长的颈脖，片刻间，便长出八个狰狞的蛇头，紧紧依附在长满胡须的蛇头四周。

九个蛇头皆怒瞪圆眼，尖牙毕露，吐着红色的蛇信子，宛若九条长鞭直奔前来刺杀它的人群。它着实没有料到，它守护的世代子子孙孙，为了贪欲，竟想窃取丹珠，对它下如此毒手。看来，巫族若要继续生存在世，须得清理门户！

九头灵蛇的九条长舌，穿梭在庙宇之内，将手持利器之人卷入口中。其中，便有那如疯子般的法巫。

眼见法巫要被九头灵蛇吞下之际，毒巫飞身上前，用剑割开法巫的腰身，将他怀中的丹珠取走。

术巫见毒巫已得到了丹珠，甚是眼红，他私下命令，让术门之人冲上前去，趁乱之际，杀了毒门之人。术巫寻思着如意算盘：如今法门已无首，若是再将毒门灭之，那术门就能一统巫族了。

刀戈相见，各怀鬼胎！一场混战，皆无赢家！

法巫被吞，神符杖失去了威力，应声落地。毒巫见状，冲上前将其拾起，可惜的是，他并不会念巫咒，遂将其仍至那篝火堆中。

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毒巫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猛然发现术门之人竟然暗下杀手，趁着混乱之际，杀了不杀毒门之人，他甚是恼怒，欲幻出蛊毒攻击，又怕伤及自家之人。正在寻思之际，一声巨响落地。

地面震得发抖，庙宇晃了晃，屋顶梭梭直响！

原来是九头灵蛇俯身冲下，盘于地面，将它那又长又粗的尾巴甩出，噼噼啪啪！蛇尾闪过之处，如一道利刃，将迎面而来的人体四分五裂，鲜血四溅。

还活着之人，还能喘气之人，惊叫着，跌跌撞撞，纷纷逃窜。

此时，毒巫腿部受伤，躺倒在祭祀台旁，来不及闪躲。见九头灵蛇将鲜活滴血的蛇信子伸过来，他甚是狂躁，从怀中掏出几颗火蛊扔向九头灵蛇，嘴里嘶喊道：“来啊！来啊！死了也须拉上你这怪物一起陪葬！”

“砰！砰！砰……”几声巨响之后。

庙宇内烟雾蒙蒙，瓦砾四溅，飞石乱蹿！

“轰隆隆！”古庙发出一声巨响。随即，便坍塌成一堆废墟。

“逃啊！古庙坍塌了！”逃出之人，惊呼着，沿着长廊奔去。

原本躲在石柱之下的陌小苏，听得一声巨响，吓得躲到了阡的身后，忽而，她抬眼望见古庙坍塌，心里惊得慌，又未见九头灵蛇出来，便挣脱了阡的手，往废墟奔去。

“老家伙!老家伙!你在哪里？”陌小苏焦急地喊道，难不成它就这样死了！不会的，九头灵蛇这么厉害，怎可能被这世间凡人所伤。她趴在废墟上，四处寻找。

“你找死啊！还不快跑！”阡在后面大喊着，追上前去！

而废墟之下，没发出一声哼叫，所有的一起似乎都烟消云散。

此时，还活着的人都往长廊奔去。狼狈的术巫回头看了一眼陌小苏，阴沉一笑，便顺着人群消失在出口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