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之殇 第八十一章 物是人非，梦犹在

夜空浩瀚无边，眼底山峦起伏，群峰成林。

九头灵蛇带着陌易父女从黑水河飞至楼兰上空，盘旋几圈之后，渐渐放缓了速度，从夜空中俯冲而下，稳稳地落在了蒲梭寨前。

荒野漫漫，杂草丛生。

除了呼啸的风声外，眼前落得一处断壁残垣。几根烧得乌黑的石柱孤零零地立在屋基之上，几缕娇嫩的藤条绕着石柱，正趁着夜色清凉奋力往上攀爬。

“爹爹，陌儿带你回家了！爹爹，娘亲正等着你呢！”陌小苏轻轻扶住爹爹的头，用衣袖擦去他脸颊上的血迹。她见爹爹灰白暗沉的脸色，心疼不已，越思越难过。她着实没有料到，好不容易盼来的团聚却变成了永别。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不让爹爹冒着生命危险带她逃离野孤岛。虽然爹爹亲手杀了殷寒，也算是为父女俩人报了血仇，只是这般以命换命，着实不值得！思及此，她不由得泪如泉涌，抬起手擦着眼泪，哽咽着言道。随后，她从蛇背上滑下来，将爹爹背至后院地窖处。

物是人非，梦犹在。旧屋虽塌，总归是家！

陌小苏跪在爹爹身边，止不住地抽泣着。随即，她扒开地窖出口处的荒草，掰开石板盖，露出一条黑乎乎的通道。她正欲钻入地窖，忽听得一阵喘息声。

陌小苏循声望去，才知晓是九头灵蛇在喘息。只见它浑身散发着绿萤萤火的光芒，蜿蜒着，匍匐在地，将整个院落绕在其中。它看上其甚是疲惫，扬起头，银色的胡须已然下垂，眨了眨眼睛，警惕地向四周张望，回头之际，说道：“我气数将尽，待我离开之际，让我替你爹爹完成他的遗愿。”

“爹爹的遗愿是什么？”陌小苏疑惑地问道。

九头灵蛇扭动着身子，缓缓挪至陌小苏跟前，说道：“你爹爹想替你除去体内的邪魔之力！按理说他已掌握了起死回生之术，救命祛邪不在话下。但是这般续命之术对凡胎肉胎本身就是一种极其惨烈地摧残，若是强行驱除邪魔之力，恐怕难保你的性命！”

“爹爹学尽世间秘术，却不能施救于身，这又是何苦？”陌小苏哀切地言道，眼神中甚是迷茫，

“皆是为你！我乃看着你从天而降，入凡尘投胎转世，虽知晓你身世之谜，却不能告知你爹。一切因果缘由，皆有始有终。我只希望待你有能力之际，能将巫族带离世间，寻得安身之处。也不枉我苦苦候你多年！”说完，九头灵蛇便盘旋着升入半空中，默默凝视着陌小苏。

“我为灵女之事，待爹爹将我记忆恢复之初，我也曾忆起羽儿与我说过的话。至从黑水河一别，便不知她去向？羽儿说我乃是天老儿在世间布的棋子，我当初也甚是纳闷，这天老儿究竟看中我那点，让我当这个可怜兮兮的垫脚石。不过待我历经一番之后，才算明白些许，或许是觉得我无技在身，好欺负罢了！”陌小苏站起身，仰面望向九头灵蛇，轻声言道。随即，又说道：“若我真是有用之人，若能为苍生做些好事，我也甘愿做那垫脚石，也不辜负这一路上如你这般三番五次救我性命之人！你所言之事，我尽力为之！”

“翎羽已入虚空之境，待你寻去，你们自会相见。而你我以三为约！”灵蛇说完，迷着眼睛微笑着，望着陌小苏。随即，它幻出九个脑袋，吐着鲜红的蛇信子，将八颗晶莹剔透的丹珠吐出。

那八颗丹珠从九头灵蛇口中飞出之后，便直抵陌小苏的眼前，围绕在她的胸脯之间。

陌小苏杵在原地，仰面望着九头灵蛇的九个脑袋，甚是威猛无比。寻思道难不成是要帮她驱除邪魔之力。见灵蛇闭眼立于半空之中，似乎在控制着她胸间的丹珠，虽说她心里对这未知的过程甚是疑惑，却也乖乖地等待着。

待八颗丹珠绕成一圈之后，便开始飞速旋转，幻成一圈璀璨夺目的光环，将她的眼睛晃得直冒金星。片刻之后，她忽觉体内一股热气涌上心头，还未感受清晰之际，一颗丹珠便从她口中飞出。

“啊！”陌小苏惊呼一声。随后，又从喉间飞出一股滚烫的热流，追着那颗黑得发亮的丹珠旋入空中。顿觉体内舒畅无比。

待那邪魔之力飞出之际，围绕在陌小苏胸脯之间的光圈，立即变回八颗丹珠，追赶着悬于半空的丹珠，将其困住。随后，那股邪魔之力便被吸入八颗丹珠之内。

原来，这颗最大的丹珠乃是九头灵蛇的丹元，于巫族之时它放至在陌小体内，用来凝聚她体内的灵气。哪知这邪魔之力着实厉害，见着丹珠罕见至极，纷纷躲入其中，吸取丹珠的精华。

九头灵蛇见邪魔之力已被丹珠控制，便张开血盆大口，趁陌小苏不注意之时，将她吞入腹中。随后，它盘旋而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夜色清凉如水，九头灵蛇的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它缓缓扭动着身体，竭力抬头仰望着空中的九颗丹元，嘴角流出一丝鲜血。随后，它闭上双眼，缓缓沉睡。

几个时辰之后

天空渐渐泛白，九头灵蛇猛然睁开双眼，见九颗丹珠已黑透，邪魔之力已消失，慌忙将陌小苏吐出。然后跃至空中，吞下那九颗黑色的丹元。

“灵蛇前辈。。。。。。”陌小苏揉揉眼睛，正好瞧见灵蛇将吸尽邪魔之力的丹珠吞下。正欲阻止之际，一声巨响传入耳中。

只见九头灵蛇坠落在地，挣扎着，扭曲着，正和体内的邪魔之力斗争。陌小苏见状，慌忙跑上前去，抱住灵蛇的头，焦急地言道：“灵蛇前辈，你怎么了？”

九头灵蛇缓缓抬起眼帘，微微一笑，吃力地言道：“邪魔之力已除，以三为约，丹珠便送于你了！但愿能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它便一点点地消失在陌小苏眼前。

“灵蛇！灵蛇！”陌小苏悲伤地呼喊着，任凭她怎么抓，都留不住灵蛇的身影。

待九头灵蛇消失之际，那九颗丹珠从天而降，溶为一体，飞入陌小苏体内。

“灵蛇！爹爹！”陌小苏跪地痛哭！此时，她并不知晓她已经脱胎换骨。原来九头灵蛇用它的身体，吸走了陌小苏体内的邪魔之力，并将她的容貌恢复如初，甚至更甚以前。

突然，荒野之上，一阵狂风袭来，将陌小苏吹倒在地。片刻之后，原本泛白的天色，已是乌云密布。

“爹爹！”陌小苏从地上爬起来，迎着狂风，来到爹爹身边，将爹爹背入地窖之中。待风声渐小之后，她从地窖内找到爹爹采药之时用的爬山架，甚是吃力地将爹爹挪至架子上，然后用绳子固定住，一头系在腰间，爬出了地窖。

“爹爹，我们回家了！我带你去见娘亲！孩儿甚是羡慕！”陌小苏哽咽着念叨着。她拖着爹爹，吃力地往西坡走去。娘亲的坟头在西坡顶上，爹爹以前曾说过那里宽敞，风景甚好，春有红花，夏有蝉鸣，秋有寒风，冬有飘雪。

又是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春日刚至，咋暖还寒。

陌小苏淌着泪水，行走在风雪之中。雪越下越大，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跌倒了无数次又爬起来，掌心淌出的血迹，滴在雪地里尤为刺眼。

陌小苏咬紧牙关，转过身子，欲哭欲笑地对爹爹说道：“爹爹，冷吗？再坚持一会就到山顶了。”她哆嗦着，浑身颤抖。望着爹爹灰暗的脸庞，青紫的嘴唇，凌乱的发丝，她憋住一口气，顺着泪水咽回肚里，喃喃自语：“爹爹，陌儿甚是想你！爹爹！陌儿要你活着！”

悲痛欲绝地呼喊声消失在空旷四野之间。寒风呼啸而过，似在呜咽，似在低吟。山坡上荒草丛生，荆棘遍地，夹杂在白茫茫的飞雪之间，时隐时现，像一具具枯萎的骨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陌小苏拖着爹爹，压过一片片干枯的野草，一寸寸地挪动，总算是到了山顶。

此时，陌小苏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她卸下腰间被磨得快断掉的绳子，爬到爹爹身旁，想替他整理那凌乱的发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爹爹最爱整洁了！爹爹喜欢高高的发髻！”

陌小苏正欲抬手间，望着满手的鲜血，犹豫片刻。随后，便将双手放在雪地中来回搓洗，冰雪刺骨，如万根银针扎入十指，疼得她直发抖。待她洗净双手之后，又在衣衫上擦了擦，生怕有些许污渍沾染在爹爹的发髻上。随后，她解开了爹爹的发髻，用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就像儿时爹爹替她梳洗时的模样，又轻又柔。片刻之后，待她仔细地拣去藏在发丝间的枯草和残血，便为爹爹梳了一个端庄厚重的发髻。

“爹爹，你是世间最美的男子！”

随后，陌小苏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走向空地中央那个突起的孤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怔怔地望着坟头上随风飘舞的荒野，轻声言道：“娘亲，爹爹来陪你了！”

三个时辰后。

一个新的坟头出现在山顶之上，而陌小苏手捧着小盒子，瘫倒在坟头上。待风雪散尽之际，她被阳光唤醒，依靠在爹娘的坟头之间，打开了那个黑色精致的小木盒。

盒子里只有两个物件，一朵干花和一张纸条。陌小苏拿起干花闻了闻，早已没了芬芳，待她打开纸条，上面只留三个字：青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