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剑绝刀 第151章 虚空子再现

暮春的晚风卷着细碎桃花掠过天衍宗山墙，众人衣袂翻飞间已踏上宗门石阶。薛成抬眼望去，主峰祠堂檐角铜铃轻晃，烛光透过窗纸将新换的画像投在青石板上——那是张陌生却带着诡谲熟悉感的面容，剑眉斜飞入鬓，左眼尾一粒朱砂痣在摇曳光影中似开未开的血莲。

“这画像...”慕倾城指尖抚过祠堂门框裂痕，忽然瞳孔骤缩，“灵气流动不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画像边缘泛起涟漪般的微光，金线勾勒的衣纹竟如活物般蜿蜒游走。薛成掌心雷火凝聚，却见唐长老抢先一步伸手触碰画像，整个人瞬间如被吸入水面的落叶，消失在金光之中。

“传送阵！”林青璃抽出腰间玉笛，笛身符文亮起时，画像已轰然翻转，露出背后刻满星图的青铜阵盘。阵纹中央凹陷处嵌着半块漆黑玉简，薛成拾起来的瞬间，识海轰然炸开一道冰蓝色流光。

双生魂契，镜果镜因。欲破虚妄，需祭一魂。

玉简碎成齑粉的刹那，慕倾城忽然抓住薛成手腕。她发间玉簪泛起红光，映得眼底忧色更浓：“镜像核心是虚空子的道场，当年师父用三百年修为设下封禁...若真如玉简所言，你我魂契...”

“没有别的选择。”薛成反握住她指尖，雷火之力顺着相触处蔓延，“血魔子寄生镜像世界吸收生魂，再拖下去整个苍澜界都会被吞噬。”他望向传送阵中翻涌的幽蓝雾气，忽然想起前日在藏书阁查到的古籍记载——镜像核心者，虚实交汇之隙，可照见人心最深处的执念。

当阵法光芒吞没众人时，薛成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再睁眼时，天地已化作一片灰蒙蒙的琉璃世界，远处悬浮着无数棱镜般的透明空间，每个格子里都倒映着不同场景：有他初次握住雷霆剑的青涩模样，有慕倾城在望月峰吹笛的侧影，甚至...还有虚空子跪在血泊中，掌心托着颗跳动的金色内丹。

“小心！”慕倾城的惊呼声撕裂空间。

薛成本能旋身挥剑，却见一道黑影从棱镜中穿透而出——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血魔子形态，浑身缠绕着由怨魂组成的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坠着熟悉的面孔：被吸干灵气的弟子、化为枯骨的长老，甚至...他已故的师尊。

“薛成小友，别来无恙？”血魔子的声音混着千百道哭号，指尖掠过棱镜表面，某块镜面突然渗出鲜血，“你看这镜像世界，多像个精致的牢笼。当年虚空子用祖巫精血浇灌核心，为的就是困住我...可他没想到，自己的血脉反而成了最好的养料。”

薛成挥剑斩向锁链，雷霆剑却如入泥沼般迟滞。他这才惊觉四周灵气正在凝固，每呼吸一次都像吞入碎冰。慕倾城玉笛横吹，红光所过之处怨魂发出尖啸，却见更多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

“双生魂契...你们以为是天赐良缘？”血魔子忽然大笑，笑声中虚空子的画像在棱镜群中次第亮起，“那是他设下的共生咒！你们每共享一次灵力，就为镜像核心注入一分力量。现在，该让你们看看真相了——”

话音未落，薛成忽然感觉一股巨力拽住丹田。等他反应过来时，已坠入一片粘稠的黑暗。四周响起细碎的说话声，像被水泡过的残卷，断断续续拼凑出片段画面：

“...祖巫烛龙血脉...必须有人承接...”

“...镜中世界需要新的宿主...薛成是最合适的容器...”

“...魂契已成，待他成长至巅峰，便可破封...”

“这是...虚空子的记忆？”薛成踉跄着扶住墙面，却发现那竟是某种半透明的血肉屏障。前方光影骤亮，他看见年轻的虚空子跪在一座祭坛前，对面站着的赫然是已陨落的初代宗主！

“师兄，你当真要行此逆天之事？”虚空子额角青筋暴起，掌心捧着的金色内丹正渗出缕缕黑气，“用祖巫精血改造镜像世界，以生魂为饵培养破封者，这与魔道何异？”

初代宗主叹息着摇头，道袍上的星纹黯淡如残烛：“苍澜界大劫将至，血魔子的本体必须借助镜像才能彻底消灭。薛成体内流着烛龙血脉，只有他能同时承受祖巫真身与血魔之力的对冲...这是天命。”

记忆画面突然扭曲。薛成看见虚空子挥剑斩向宗主，却在金光闪过之后，自己跪在了祭坛上。虚空子的脸与初代宗主重叠，那双眼睛里既有悲痛又有决绝，掌心按上他眉心时，有冰凉的液体渗入识海：“抱歉，吾徒。但你是唯一的希望。”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是棋子？”薛成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四周的黑暗开始沸腾，无数光茧从血肉屏障中钻出，每个光茧里都蜷缩着一个与他形貌相似的虚影——那是镜像世界里无数个“薛成”，在不同的时间线中重复着被利用的命运。

“终于想起来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薛成抬头，只见虚空子踏着血色莲台凌空而立，周身缠绕着九道漆黑锁链，每条锁链上都刻着古老的祖巫文。他的左眼已化作竖瞳，朱砂痣蔓延成蛛网般的血丝，右半边身体覆盖着青鳞，指尖垂下的不是血肉，而是燃烧的烛火。

“祖巫真身...烛龙血脉...”慕倾城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却像是隔着千层水幕，“薛成，快逃！他要拿你完成最后一道献祭！”

虚空子抬手轻挥，一道锁链如毒蛇般缠住薛成脖颈。雷火之力在接触到祖巫气息的瞬间熄灭，薛成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倒转，喉间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金色光粒——那是他的神魂之力正在被抽取。

“别怪我。”虚空子的声音带着裂帛般的沙哑，“当年师兄用禁术将我与烛龙残魂绑定，若不借你的身体破封，整个镜像世界都会随我一同腐烂。你看这些光茧，每个‘你’都在不同的时空里走向毁灭，只有现在，只有这个时间线的你，能同时容纳祖巫与血魔的力量。”

薛成眼前闪过慕倾城焦急的脸。他想起第一次在演武场见到她时，她发间玉簪坠着的银铃轻响；想起两人在坠星崖共赏流火时，她递来的那盏桂花酿；想起魂契结成时，她眼底倒映的自己...那些温暖的片段突然化作烈焰，在丹田处炸开。

“去你的天命！”他怒吼着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锁链上发出滋啦声响。一直沉寂的雷霆剑突然共鸣，剑鸣声中，那些光茧纷纷破碎，无数个“薛成”的虚影汇入他体内。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裂开，像是冲破蛋壳的幼鸟，带着新生的剧痛与狂喜。

虚空子瞳孔骤缩：“你...竟然唤醒了其他时空的残魂？！”

“既然都是棋子，那就一起掀翻棋盘吧。”薛成抬头，左眼泛起与虚空子相似的竖瞳，却多了一抹跳动的雷火，“你说我是破封钥匙？那我就先劈开这狗屁镜像！”

雷霆剑挥出的刹那，天地开始崩塌。棱镜碎片如暴雨坠落，每片碎光中都映出不同的结局：有的薛成堕入魔道，有的慕倾城为护他魂飞魄散，有的天衍宗化作废墟...但在最中央的碎光里，他看见自己与慕倾城并肩而立，背后是重新亮起的宗门灯火。

“慕师姐，接住！”他将体内翻涌的力量分出一半，透过空间裂缝推向正在与血魔子缠斗的慕倾城。玉笛红光与雷霆剑的金光在空中相撞，竟凝成一道横跨天地的虹桥。

虚空子终于露出惊惶之色：“你疯了！这样下去你会神魂俱灭的！”

“总好过永远困在别人写好的剧本里。”薛成咧嘴一笑，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畅快，“来啊，让我看看，祖巫真身和血魔之力，到底能撞出怎样的火花！”

当最后一座棱镜轰然炸裂时，整个镜像核心开始逆时针旋转。薛成在天旋地转中看见虚空子的身影逐渐透明，他眼中的血丝退去，竟恢复了初见时那个温和师叔的模样。

“对不起...还有谢谢。”虚空子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真正的破封钥匙，从来不是血脉，而是...选择。”

光芒散尽时，薛成瘫坐在天衍宗祠堂的青砖上。慕倾城跪坐在他身侧，发簪已断，衣襟染血，却仍紧紧攥着他的手。祠堂中央的传送阵光芒渐熄，原本空白的墙面浮现出一幅新的画像——画中是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年，左边的握着雷霆剑，右边的抱着玉笛，背后是翻涌的云海与初生的朝阳。

“你看。”慕倾城指尖抚过画像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镜中因果，始于执念；破局之人，唯心而已。

薛成抬头望向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重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微妙的轻盈，仿佛卸下了背负已久的枷锁。远处传来早课的钟声，惊起几只栖息在檐角的麻雀。

“下次再闯这种鬼地方，”他笑着拽了拽慕倾城染血的衣袖，“记得多带两坛桂花酿。”

她愣了愣，忽然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