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劫无相书 第17章 孟婆茶惑前尘忘

一轮血红色的月亮高悬于夜空之中，其表面的裂痕宛如蛛网一般迅速地蔓延开来，将整个天幕染成了一片诡异的暗红色。在这片广袤无垠的荒原之上，楚无尘脚步踉跄地艰难前行着。他的衣衫褴褛，身躯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然而，他却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一个精致小瓶，里面盛装着一滴名为朱砂泪的神秘液体。此刻，这滴朱砂泪的表面已经覆盖满了一层薄薄的冰晶，闪烁着微弱而寒冷的光芒。

而就在这个小瓶之内，阿芜的魂魄正被困其中。她的身影时隐时现，忽明忽暗，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与此同时，楚无尘的心口处，那个形如船锚的印记也开始泛起幽幽的蓝光。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一阵细密的刺痛感传来，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入他的心脏。这便是紫微宫主所残留下来的恶毒诅咒，深深地嵌入了晶丝之中，难以消除。

“嘎吱——”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黄泉客栈那破旧不堪的招牌在阴冷的夜风中剧烈摇晃起来。只见那客栈的屋檐角落处悬挂着七十二盏血红色的灯笼，它们散发出的诡异光芒映照在下方的青石板路上，使得整条道路看上去猩红如血，仿佛被鲜血浸染过一般。

楚无尘终于来到了黄泉客栈的门前，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就在他踏入客栈的一瞬间，柜台上放置的青铜香炉突然升腾起一股紫色的烟雾。烟雾袅袅上升，逐渐凝聚成了八个醒目的大字：“一盏忘忧，前尘尽销”。

就在此时，原本安静的柜台后方，缓缓转出了一名身着素衣的妇人。只见她的发髻微微倾斜，一支白骨制成的簪子斜插其中，透出丝丝诡异之气。

那妇人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摆放在柜台上的青瓷茶具。刹那间，盏中的墨色茶汤竟然如同镜子一般，清晰地映照出了楚无尘前八世饮茶时的种种场景。画面流转，直至第八世的他出现，只见那时的楚无尘满脸怒容，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摔碎在地，并厉声喝道：“这根本就不是孟婆汤！”

妇人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反而笑吟吟地又推过来一盏新茶，轻声问道：“这次，您想要加点冰魄呢，还是焚心？”说话间，她手腕上佩戴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招魂之音，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楚无尘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劫眼一阵刺痛。他定睛看去，只见那茶汤的深处，正有一道道神秘的星纹若隐若现地沉浮着。而这些星纹，竟然与传说中的诛魔令上所刻绘的符咒有着相同的源头。

与此同时，挂在楚无尘胸前的朱砂泪也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眨眼之间，无数冰晶碎屑从朱砂泪中飞出，迅速在茶汤的表面凝结成两个醒目的大字——“别喝”！

见此情景，妇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她眼中寒光一闪，原本斜插在发髻上的白骨簪骤然化作一道锋利的利刃，直直地朝着装有茶汤的容器刺去，口中怒骂道：“不知死活的脏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楚无尘见状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挥，直接将面前的茶案整个掀翻了过去。只听得“哗啦”一声巨响，滚烫的茶汤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尽数泼在了妇人的脸上。

紧接着，一阵刺耳的腐蚀声响彻四周，伴随着妇人凄厉的惨叫声。众人惊恐地发现，她那张原本光滑细腻的面皮竟然像是被烈火灼烧的蜡一样，迅速地融化开来。不一会儿功夫，便露出了里面由晶石铸就而成的坚硬颅骨，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那妇人一边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宫主说得果然没错……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学不会乖乖顺从……”

茶寮地板突然塌陷，楚无尘坠入沸腾的血池。七十二具晶棺环绕池边，每具棺盖都刻着孟婆的不同面容。池中伸出腐烂的手臂，掌心托着青玉茶壶：

\"饮下真正的孟婆汤...方能见真我...\"

船锚印记突然灼烧，楚无尘的混沌血渗入血池。池水翻涌间浮现记忆残片：第八世的自己将孟婆钉在往生舟底，用她的头骨炼制茶具。而此刻，每个晶棺中的孟婆都在重复：\"你欠我七十二碗茶汤...\"

阿芜的容器突然迸发青光，冰晶逆流而上冻结血池。楚无尘趁机跃上晶棺，发现棺内蜷缩着干瘪的少女——她们眉心都嵌着朱砂泪碎片！

\"原来你偷了她的魂！\"青冥剑贯穿晶棺，剑气却激起漫天茶雾。雾气中走出七十二个孟婆，异口同声道：\"是你们自愿典当的...\"

只见那些孟婆们舞动着长袖，衣袂飘飘之间，原本放置在桌上的精美茶具瞬间化作了一场密集的暴雨，铺天盖地地朝着楚无尘席卷而来。

那破碎的楚盏残片如凌厉的暗器一般，划过楚无尘的脸颊，带起一串细微的血珠。紧接着，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从他脸颊的伤口处，竟缓缓钻出一根根晶莹剔透的细丝，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摇曳生姿。

与此同时，茶壶中猛然喷涌出一股浓郁的紫色烟雾，这股烟雾迅速凝聚成一条条坚实的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缠绕住盛放朱砂泪的容器。而被困在冰晶之中的阿芜的虚影，则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但她那柔顺的发丝却在不知不觉间逐渐被染成了深邃的墨色。

“看清楚了，这可是第九世的茶约！”主孟婆冷笑着抛出一块青铜铸造而成的古老契约，上面用鲜血书写的字迹在虚空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典当三魂七魄，方可换取孟婆汤一碗……”

楚无尘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段段零碎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在第七世时，他曾为了拯救心爱的夜璃，义无反顾地喝下了一杯毒茶，最终导致夜璃的灵魂灰飞烟灭；

而在第三世，他更是不惜将阿芜的前世抵押给孟婆，只为换取至关重要的情报；

至于最初一世，他曾与孟婆展开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弈，历经整整三日的鏖战之后，不幸输掉了半颗混沌之心。

就在这时，楚无尘身上那一直若隐若现的船锚印记突然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后炸裂开来。一股幽蓝色的神秘血液从中喷涌而出，犹如一道洪流般瞬间浇灭了弥漫四周的浓浓茶雾。

楚无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徒手捏住那块青铜契约。刹那间，一股强大到极致的混沌气息自他体内狂涌而出，狠狠地冲击向周围的孟婆们。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半数孟婆的化身在这恐怖的力量面前土崩瓦解，化为点点荧光消散于虚空之中。

“立刻把她的魂魄还给我！”楚无尘怒声咆哮道，声音响彻整个地府，久久回荡不息。

残存的孟婆们竟然以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晶骸。那晶骸高耸入云，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仔细看去，可以发现其胸腔之内有一颗巨大的青玉茶壶正在不停地跳动着，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然而，此时从壶嘴中喷出来的已经不再是那清香宜人的茶汤，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粘稠至极、散发着浓烈邪恶气息的诛魔卫残魂。它们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般汹涌而出，并伴随着阵阵凄厉的嚎叫声：“你以为孟婆究竟是谁？告诉你吧，我们其实都是你内心深处的恐惧与罪恶所化！”

随着这声怒吼，晶骸猛地撕开了自己胸前的厚重胸甲，顿时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中迸射而出。只见在它那颗硕大的心脏位置处，赫然镶嵌着一块神秘莫测的混沌碑碎片。那碎片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碑文，而这些碑文所记载的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残酷真相。

原来，历代的孟婆皆非旁人，而是由楚无尘亲手从自身剥离出去的种种恶念凝聚而成。她们之所以要不断地收集那些亡者的魂魄，目的就是为重铸那颗传说中的混沌之心。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躺在地上的阿芜的容器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漂浮到了空中。容器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透过冰晶的折射，可以清晰地看到茶壶内部的景象——只见里面竟有着数以百计的阿芜的复制体正被熊熊烈火无情地炼化着。

而真正属于阿芜的魂魄则瑟缩在角落里，显得那么无助和脆弱。她那双原本明亮动人的眼眸此刻也早已失去了光彩，眼角还挂着一串鲜红如血的朱砂泪。然而，那串朱砂泪如今已然破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粉末，缓缓飘散在空中。

“你每一世都会来到这里，但每一世却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晶骸挥舞起手中那巨大的青玉茶壶，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朝着下方砸落下来，口中同时咆哮道，“这一次，一切都该结束了！”

楚无尘突然将青冥剑刺入自己丹田，混沌精血喷溅在茶壶上。被血染红的茶具剧烈震颤，壶中传出紫微宫主的怒吼：\"你竟敢——\"

阿芜的残魂趁机冲出，与容器中的冰晶融合。她双手结出往生印，周身浮现初代圣女的虚影：\"以我魂为引，唤混沌真火！\"

茶寮穹顶降下劫火，孟婆晶骸在烈焰中崩解。楚无尘接住坠落的阿芜，发现她眼角多出颗血痣——与初代圣女画像一模一样。

灰烬中浮现半张茶方，焦黑的字迹依稀可辨：

\"孟婆汤配方：混沌血三滴、无相魂一缕、诛魔泪...\"

未等读完，血月突然坠落，黄泉客栈在轰鸣中化作废墟。远方传来往生舟的号角，冥河的晶石心脏在尘土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