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劫无相书 第27章 往生阁索记忆债

往生海的狂风呼啸而来，风中裹挟着无数细碎的魂砂，犹如密集的雨点一般狠狠地撞击在楚无尘周身那层混沌光罩之上。每一粒魂砂与光罩接触时，都会激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仿佛平静湖面上泛起的层层波纹。

阿芜站在一旁，她那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初代战戟上的裂痕。只见那道裂痕之中，隐隐有着莲纹若隐若现，如同灵动的小蛇一般在戟身上蜿蜒游走，栩栩如生，仿若活物。

“东北方向三十里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我体内的魂血……”阿芜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但话还未说完，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骤然间凝固了起来，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横亘于眼前。

就在这时，镜子般的海面开始剧烈颤抖，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从海底冲天而起，映照出一座宏伟而神秘的琉璃阁楼。这座阁楼倒立悬浮在空中，其顶端的牌匾上，“往生阁”三个大字闪烁着幽幽的蓝色鬼火，诡异至极。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簇鬼火之中竟然都紧锁着一张扭曲变形、痛苦不堪的人脸，它们或尖叫，或哭泣，或狂笑，让人不寒而栗。

“终于来了……”阿芜低声呢喃道，美眸紧紧盯着那座逐渐靠近的琉璃阁楼。

然而，就在下一刻，只听得一声巨响，镜面瞬间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与此同时，琉璃阁楼也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坠入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那些飞檐翘角如锋利的尖刺一般，直直地朝着楚无尘和阿芜所在之处袭来。楚无尘见状，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阿芜护在身后。但就在此时，从楼阁的大门之内猛地伸出数条粗大的锁链，如同闪电般迅速缠绕住了楚无尘的脚踝。

仔细看去，这些锁链的锁环之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刻满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无一例外，都是他在前八世中所屠灭的各个宗门之人的姓名！

阁内，那穹顶之上仿佛垂下了无数晶莹剔透的丝线，宛如一道道璀璨的银河悬挂于天际。每一根丝线都串联着数不清的记忆碎片，闪烁着微弱而神秘的光芒，如同繁星点点般令人目眩神迷。

楚无尘此刻正被高高地吊起在中央的刑架之上，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目光却紧紧锁定在对面的阿芜身上。只见一根根锋利无比的晶丝无情地刺入了阿芜的太阳穴，刹那间，她那美丽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起来。

伴随着痛苦的加剧，阿芜身上原本隐匿的莲纹开始缓缓绽放开来，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与此同时，一缕缕金色的血液顺着那些晶丝逆流而上，逐渐汇聚到穹顶之处，最终交织成一幅触目惊心的血色星图。

“欢迎来到这里偿还你们所欠下的记忆之债。”一个阴森冷漠的声音骤然响起，阁主缓缓地从黑暗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阁主身着一袭黑袍，其身影之下竟然隐藏着一张早已死去多时的面孔——正是玄真观那位已逝的枯骨老道！

只见他那腐烂不堪的手指紧紧握着一把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魂玉算盘，随着他手指的轻轻拨动，算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声响。就在此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冲进了楚无尘的识海之中，瞬间涌现出一段段陌生的记忆画面。

在那第五世的大婚之夜，楚无尘亲眼目睹自己亲手将噬魂种强行喂入了阿芜的口中；而在第七世的冥河岸边，他更是残忍地挖出了阿芜体内的魂玉，并毫不犹豫地递交给了紫微宫主……

这些记忆如此清晰、如此逼真，仿佛就像是刚刚亲身经历过一般，但楚无尘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切分明都是紫微宫主精心篡改而成的虚假景象！可是，眼前这座可怕的刑架却似乎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硬是将这些本应是虚幻的场景变得犹如真实发生一样。

“别相信……”阿芜艰难地张开嘴巴，她那冰晶般透明的牙齿已经因为极度的疼痛而咬破了嘴唇，一丝丝金色的血液从中流淌而出。紧接着，那些金血迅速凝结成锋利的冰刃，狠狠地斩向束缚住她的晶丝。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晶丝应声断裂。

“他正在使用净魂符来污染我们的记忆！千万不要被这些假像所迷惑！”阿芜拼尽全力大喊道，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充满了坚定与决绝。

只见那枯骨阁主坐在高椅之上，双手熟练地拨弄着面前巨大的算盘。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算盘上的七十二颗算珠如同有生命一般纷纷飞起，每一颗算珠都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映射出一幅幅令人心悸的画面。这些画面无一不是关于楚无尘典当记忆的场景。

其中最为刺眼的那颗算珠之中，初代圣女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神色决然地走向往生阁。她轻轻地将婴儿递给阁主，声音颤抖却坚定地说道：“以此子九世情魄为质，换兄长一线生机……”话语未落，泪水已顺着她美丽而苍白的脸颊滑落。

“哼，你母亲才是我这里最大的债主啊。”阁主冷哼一声，缓缓张开那张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的下颌骨，从口中吐出一卷散发着刺鼻血腥气息的血契。这卷血契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自动在空中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条款和数字。

阁主伸出一根干枯如树枝般的手指，指向血契上的某处，冷声道：“连本带利，你们一共欠了九万八千段记忆。如今，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楚无尘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原本深藏于体内的混沌核心竟然不受控制地脱离而出，悬浮在了半空中。那混沌核心不断扭曲变形，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婴儿的虚影。仔细看去，这个婴儿虚影与初代圣女当初抵押给往生阁的孩子一模一样！

一旁的阿芜见状，心中大惊。她身上的莲纹骤然闪耀起刺目的光芒，手中的战戟带着凌厉的气势狠狠劈向那卷血契。然而，就在戟尖即将触及血契的刹那间，婴儿虚影竟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戟尖。阿芜只觉得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沿着战戟传来，自己全力一击所蕴含的混沌之力就像是陷入了无底深渊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孩子的每一世情爱，都是往生阁的财产。\"阁主将算珠嵌入婴儿心口，虚影顿时凝实如活人，\"紫微宫主付了九世利息，才让你们苟活至今。\"

楚无尘的识海突然刺痛，被封印的记忆破茧而出：

初代战船沉没那日，紫微宫主浑身是血地闯入往生阁，将初代圣女的婚戒拍在柜上：\"再加九世寿元，换他们有机会重选一次！\"

婴儿突然啼哭，声波震碎琉璃穹顶。阿芜的战甲在声浪中解体，露出心口与婴儿相连的魂丝：\"原来我才是...质押品...\"

阁主枯骨的手指穿透婴儿胸膛，扯出团跳动的金焰：\"现在，该收走最后一世利息了。\"

就在金焰离体的那一刹那，一道耀眼的黑光从楚无尘体内的混沌核心猛地迸发出来。这道神秘而强大的光芒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使得整个往生阁内的时空骤然凝滞。

楚无尘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只见往生阁阁主的脊柱之上，竟然串着整整七十二颗散发着诡异光芒的魂玉。这些魂玉犹如一颗颗被囚禁的灵魂，每一颗之中都储存着他曾经典当出去的珍贵记忆！

“阿芜，快！烧掉那些魂玉！” 楚无尘急切地呼喊着。

与此同时，初代战戟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召唤，它奋力挣断缠绕在身上的晶丝束缚，如同一道闪电般飞速落入阿芜的手中。阿芜紧紧握住战戟，莲纹与金焰相互交融，刹那间，戟尖处燃起熊熊的焚天业火，火势汹涌，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

阁主见状，惊恐万分，他尖叫着抛出手中的算盘，企图抵挡住这可怕的火焰。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坚硬无比的算珠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竟然纷纷融化，并在空中凝聚成初代圣女的虚幻身影。

“兄长……收手吧……” 圣女的虚影轻声说道，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阁主那腐朽不堪的面容。随着她的触摸，阁主脸上的枯骨竟然奇迹般地重新生长出鲜嫩的肌肉，但他的右眼依旧空洞无神，鲜血不断从中流淌而出。

“太迟了……我抵押出去的情魄已经无法收回……” 阁主绝望地喃喃自语。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战戟已然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贯穿了阁主的胸膛。只听得一声巨响，往生阁开始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崩塌声响起。

楚无尘眼疾手快，迅速飞身向前，稳稳地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婴儿。然而，就在这时，他惊讶地发现那团刚刚离体的金焰此刻正静静地悬浮在自己怀中，并逐渐凝结成为一个全新的混沌核心。这个新生的混沌核心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和秘密。

当汹涌澎湃的海面逐渐恢复平静之时，楚无尘艰难地在那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搜寻着。终于，他发现了半张已经被烧焦得不成样子的契书。尽管这契书上的大部分文字都已模糊不清，但那些残留下来的字迹却足以令他感到如坠万丈冰窟般的寒意。

只见那上面依稀可辨地写着：“典当人：初代圣女 ；质押物：亲子情魄九世 ；赎回条件：紫微宫主第九世弑杀亲子，以混沌核心为祭...”

与此同时，阿芜那双晶莹剔透的冰晶手指正轻柔地抚摸着怀中婴儿那娇嫩的面庞。就在她指尖所触之处，原本美丽的莲纹竟开始缓缓渗出血色的金液。阿芜惨然一笑，喃喃自语道：“原来……我们所有人，包括我和这个无辜的孩子，都不过只是母亲棋盘之上的一枚小小卒子罢了......”

而在遥远的地方，紫微宫主的一声沉重叹息悠悠传来。随着这声叹息响起，往生海中弥漫的雾气突然间像是被鲜血浸染一般，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又令人心悸的红色。

此时，楚无尘紧紧握着手中那柄曾经威震天下的初代战戟。这把古老的兵器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悲愤与决绝，发出阵阵低沉的悲鸣之声。战戟锋利的戟尖直直地指向海底最深处的那一抹微弱光芒——据说，那里沉睡着能够救赎一切罪孽的神秘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