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劫胎蜷缩在星砂浅滩之上,宛如一个初生的婴儿,然而它的周身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琉璃面具下的瞳孔,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映出了九重血月的倒影,仿佛在诉说着它所经历的无尽苦难。
楚无尘站在劫胎面前,他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模糊。他那焦骨嶙峋的指尖,轻轻地触碰着劫胎额心的火种印记,似乎想要唤醒它。然而,就在他的指尖与火种印记接触的瞬间,魔纹突然从面具的边缘暴长而出,如同毒藤一般缠绕上了他的脖颈。
“爹爹……疼……”劫胎发出了一声呜咽,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人毛骨悚然。随着这声呜咽,九重血色纱幔自虚空垂落,将楚无尘和劫胎笼罩其中,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纱幔的缝隙中,渗出了初代圣女的魂息,那魂息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每一重纱幔上,都绣着被篡改的婚书残页,那些残页在血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
楚无尘的星砂左脸突然剥落,砂粒在空中凝聚成一面青铜镜。镜子中映出的,竟然是他三百年前的容颜,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在他怀中的劫胎,面具下缓缓渗出的,竟然是阿芜的残魂气息!
第一重纱幔在没有风的情况下,竟然自行燃烧了起来,熊熊烈火中,隐约浮现出楚无尘和阿芜初次相遇的场景。
那是在幽冥殿的试炼场上,阿芜为了拯救楚无尘,毫不犹豫地徒手捏碎了噬魂蛊。就在那时,人们惊讶地发现,她的掌心竟然有一道魔纹,而这道魔纹,正是此刻劫胎额心的图腾!
火焰继续肆虐,舔舐着纱幔,仿佛要将这隐藏的真相烧个精光。终于,在火焰的焚烧下,纱幔渐渐化为灰烬,露出了背后的秘密——原来,当年阿芜的魔纹并非天生,而是初代用婚书的血线,硬生生地缝入了她的胎衣,成为了一种诅咒。
\"看见了吗?\"初代的魂息在第二重纱幔上缓缓凝聚成形,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嘲讽和得意,\"你们连相遇……都是我的针脚!\"
楚无尘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他的右手早已被烧焦,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用这只焦骨右手刺穿了纱幔。然而,当他的手穿过纱幔时,却只抓到了一缕阿芜的青丝。
这缕青丝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在触及劫胎面具的一刹那,第三重纱幔突然像被什么力量拉紧了一般,猛地收紧,紧紧地勒在了阿芜的脊背上。令人震惊的是,在这紧勒之下,阿芜的脊背上竟然也浮现出了与她掌心一模一样的魔纹!
就在这时,劫胎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那声音如同夜枭的哀鸣,响彻整个星砂浅滩。伴随着这声尖叫,原本覆盖在劫胎身上的九重纱幔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撕裂一般,齐齐炸裂开来。
纱幔破裂的瞬间,无数道黑色的魔纹从劫胎的脊背处喷涌而出,如同一群黑色的毒蛇,迅速蔓延至整片星砂浅滩。这些魔纹所过之处,原本平静的星砂表面像是被惊扰的湖面一般,泛起阵阵涟漪,紧接着,七十二尊青铜棺椁缓缓浮出水面。
这些棺椁看上去古老而神秘,上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和图案。棺盖被魔纹掀起,露出了里面躺着的尸骸。每一具尸骸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态,仿佛在临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尸骸的胸口处,都插着青冥断剑的碎片,显然是被这把断剑所杀。
楚无尘凝视着这一幕,心中若有所思。他的星砂左脸在这一刻重新凝聚,砂粒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一般,迅速拼凑出初代的手记残页。
“原来如此……”楚无尘喃喃自语道,“魔纹并非是为了增强劫胎的力量,而是一种封印;而那九重纱幔,也并非是为了保护劫胎,而是一座牢笼!”
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真相。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思考更多,劫胎额心处突然绽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楚无尘定睛一看,发现那是半颗火种,正熊熊燃烧着。
这半颗火种,正是他之前从自己焦骨胸腔内挖出的。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半颗火种按入劫胎的额心,刹那间,魔纹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一般,突然开始倒流。它们顺着火种的轨迹,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迅速钻入楚无尘的四肢百骸。
楚无尘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肆虐,他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痛苦不堪。但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任由魔纹在他体内穿梭。
最终,当所有的魔纹都钻入他的身体后,那具原本由星砂构成的躯体,竟然在瞬间变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楚无尘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竟然成为了新的封印容器,将那恐怖的魔纹牢牢地封印在了体内。
劫胎的琉璃面具突然崩开了一条裂缝,从中传出阿芜凄厉的嘶吼声:“楚无尘……斩了这九重纱!”
此时的楚无尘,全身已经被魔纹所覆盖,他的双眼变得猩红,透露出无尽的杀意和疯狂。青冥断剑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一般,从砂砾中猛地飞起,落入楚无尘的手中。
当剑锋触及第一重纱幔时,魔渊的上空突然降下了一道血红色的雷光。这道雷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审判,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然而,更让人震惊的是,每一道雷光之中,竟然都包裹着一段被纱幔篡改的记忆。
在第二世的记忆中,楚无尘为了阿芜,毅然决然地背叛了仙界,他手持青冥断剑,一路屠城血洗,三千里的土地都被染成了猩红之色。
而在第五世的记忆里,阿芜为了救楚无尘,不惜剜心饲魔,她的魂魄如同破碎的星砂雨一般,飘散在天地之间。
到了第九世,他们一同饮下了忘川水,本应忘却前世的恩怨情仇,却在轮回井畔,彼此拔刀相向,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
“假的……都是假的!”楚无尘的怒吼声响彻整个魔渊,他的魔纹在这一刻凝聚成了一副坚固的战甲,将他严密地保护起来。同时,剑锋上燃起了混沌劫火,这火焰如同地狱的业火一般,熊熊燃烧,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
在混沌劫火的灼烧下,九重纱幔瞬间化为灰烬,然而,就在灰烬之中,却浮现出了一根初代圣女缝制婚书的银针。这根银针上,挑着一缕阿芜完整的命魂!
在那惊心动魄的一刻,银针如同闪电般刺破虚空,准确地击中了劫胎的命魂。刹那间,劫胎的琉璃面具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碎,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碎片四处飞溅。
随着面具的碎裂,阿芜那残破不堪的灵魂从劫胎的体内缓缓剥离出来。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原本应该随着劫胎一起消散的魔纹,此刻却如同一条条黑色的锁链,紧紧地缠绕着阿芜的残魂,将她与楚无尘的星砂躯体紧紧地缠成了一个茧状。
就在这时,初代魂息的狂笑在虚空中回荡:“善哉……这才是完美的混沌容器啊!”那声音中充满了癫狂和得意。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无尘的魔纹突然像是被某种力量激怒了一般,开始疯狂地反向侵蚀着星砂。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但楚无尘并没有放弃,他强忍着剧痛,用那已经烧焦的右手,轻轻地触碰着阿芜的命魂。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用这个……”
随着他的话语,楚无尘毫不犹豫地震碎了自己体内的火种。瞬间,一股强大的鎏金光潮喷涌而出,将那黑色的魔纹染成了鲜艳的红色,如同婚书的金线一般。
楚无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阿芜的命魂说道:“替我……活下去……”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如同燃烧的流星一般,直直地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那九重纱幔的灰烬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重新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了一件崭新的嫁衣,将阿芜的命魂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就在这时,魔渊的地底深处传来了一阵低沉而震撼的混沌钟鸣。那钟声如同来自远古的呼唤,穿透了层层黑暗,回荡在整个空间之中。
伴随着钟声,那七十二尊青铜棺椁同时缓缓开启,棺盖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掀开。棺椁内,历代圣女的魔纹如同汹涌的波涛一般,奔腾而出,如百川归海般涌向那件嫁衣上的金线纹路!
嫁衣在魔纹的灌注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逐渐变化成一套闪耀着神秘光芒的战甲。每一道魔纹都如同流动的火焰,在战甲上蜿蜒游走,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与此同时,阿芜被光潮所包围,她的肉身在光的洗礼中逐渐重塑。光芒如潮水般涌动,将她紧紧包裹,仿佛要将她塑造成一个全新的存在。
楚无尘的星砂躯体在风中缓缓消散,如同风中的细沙一般,渐渐失去了实体。然而,就在他的躯体即将完全消散之际,半枚嵌着魔纹的指环却突然从他的手中滑落,如同流星一般坠入阿芜的掌心。
劫胎蜷缩在废墟之中,她的额心原本燃烧着的火种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她的青丝在瞬间尽数变白,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沧桑。
初代魂息发出最后一声嘶吼,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充满了绝望和不甘。然而,这最后的挣扎也无济于事,婚书的金线如同无情的绞索,将初代魂息紧紧缠住,最终将其绞成无数的星屑,飘散在虚空之中。
阿芜轻抚着战甲上的魔纹,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这些魔纹并非简单的装饰,而是楚无尘星砂躯体的轨迹,每一道都记录着他的存在和力量。
混沌海上,一座巨大的城市虚影缓缓浮现。这座城市没有实体,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城门的匾额上,赫然刻着初代的诅咒:
“九重纱尽日,无相劫始时。”
劫胎默默地拾起楚无尘消散处的星砂,那些星砂在她的掌心汇聚,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和思念,逐渐凝聚成了一个新的面具。这个面具与之前的不同,它呈现出楚无尘被烧焦后的面容,那是他最后时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