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劫无相书 第124章 第九世饮忘川水

往生河的漩涡中，一艘白骨所制的小船缓缓浮出水面。船头立着一个身影，那是楚无尘九世未见的孟婆。她身披黑袍，面容被兜帽遮住，只露出一双苍白的手，紧紧握着一只陶瓢。

那陶瓢中盛着猩红的忘川水，仿佛是从地狱深处汲取而来。瓢底刻着楚无尘每一世的名字，最深的那道裂痕，正对应着“第九世”。

就在这时，原本婴孩的啼哭突然止住了。青莲印中，一道紫微獠牙的虚影缓缓钻出，它的声音在楚无尘的耳畔响起：“善哉……饮下此水，前尘皆忘……”

楚无尘的无相剑如闪电般刺向河面，然而，剑锋却被忘川水凝成的锁链缠住，难以挣脱。

孟婆的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臂上布满了与城池烙印同源的裂痕。她的声音如同从幽冥地府传来，冰冷而无情：“仙君，你的第八世，也曾站在这里。”

说罢，她轻弹陶瓢，水幕中顿时浮现出楚无尘第八世的画面。画面中，他跪在往生阁主脚下，满脸绝望，而他手中的无相剑，正无情地刺向阿芜的心口。

“这一瓢，盛着你八世的悔。”孟婆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孟婆的瞳孔像是被什么东西击碎一般，露出了内里初代血咒的纹路。

忘川水沸腾的瞬间，楚无尘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力量从脊梁骨处喷涌而出，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灼烧殆尽。他痛苦地呻吟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而那道脊骨烙印却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愈发地灼烫起来。

就在这时，九道巨大的轮回门缓缓从河底升起，每一道门上都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门内隐隐传来楚无尘的声音，那是他前世的记忆在回荡。

第一世，他为了拯救苍生，毅然决然地剜出自己的心脏。然而，他的善举却没有得到回报，反而被人炼成了傀儡，受尽折磨。

第四世，他与抚琴使一同泛舟于忘川河上，本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却不想腹中的胎儿被紫微残忍地剜出，他的生命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第七世，他手持青冥剑，杀尽仙门众人，那剑上滴着的，是阿芜的鲜血……

婴孩的小手突然指向第九扇门，门内的景象让楚无尘惊愕不已——那竟然是往生阁主饮下忘川水的场景！

孟婆的陶瓢突然炸裂开来，忘川水如箭雨般激射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一柄血刃，直直地刺向楚无尘的眉心。

“你逃不掉的，第九世，该是你还债的时候了。”孟婆的声音在楚无尘耳边响起，冰冷而无情。

然而，就在血刃即将刺穿楚无尘眉心的一刹那，阿芜的骨玫瑰突然穿透水幕，如同一道闪电般疾驰而来。骨玫瑰的根系迅速缠绕住九扇轮回门，将它们紧紧地束缚住。

混沌火种顺着藤蔓熊熊燃烧起来，瞬间将门内的记忆炼化成了七十二颗血珠。每一颗血珠都闪耀着奇异的光芒，里面封印着一缕往生阁主的残魂。

摆渡人的骨舟突然涨大，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撑开一般。船身原本光滑的表面，此时却浮现出了八世溺亡者的面容，他们的表情扭曲，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从忘川河中踏浪而来。他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是黑暗的使者降临。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本命簿，命簿上的锁链如毒蛇般缠绕着，而锁链的另一端，竟然拴着楚无尘的九世魂魄！

“以魂为舟，可渡忘川。”冥主的声音低沉而冷酷，仿佛来自地狱的宣判。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黑袍翻涌间，一个惊悚的真相展现在众人眼前——黑袍的内衬，竟然是用楚无尘每一世的皮肤缝制而成！那密密麻麻的接缝，让人毛骨悚然。

楚无尘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涌上。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命运竟然如此悲惨，被人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在这时，无相剑突然发出一阵悲鸣，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痛苦。剑身的裂纹中，渗出了黑色的忘川水，那水如墨汁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楚无尘握剑的右手，也在瞬间开始融化，露出了森森白骨。他惨叫一声，手中的无相剑脱手而出，掉落在骨舟上。

“原来这剑……是用我八世魂骨所铸……”楚无尘喃喃自语道，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愤恨。

冥主的命簿在此时翻开了第九页，那原本空白的页面上，突然浮现出了一行血字：“九世饮川，十世成劫。”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一个婴孩突然从楚无尘的怀中跃出，如流星般坠入忘川河中。刹那间，忘川河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青莲印，光芒耀眼夺目。

在那青莲印的光芒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那是往生阁主的身影，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决绝和悲壮。

“父亲，这第九瓢……孩儿替你饮！”往生阁主的声音在忘川河中回荡，带着无尽的哀伤。

忘川河底，水波荡漾，突然之间，一座巨大的孽镜台缓缓升起。这孽镜台通体漆黑，镜面却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仿佛能映照出世间万物的真相。

楚无尘站在岸边，凝视着孽镜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不知道这孽镜台会揭示出什么样的秘密，但他有一种直觉，这个秘密将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当孽镜台的镜面完全映照出楚无尘的身影时，他看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画面——每一世饮下忘川水的人都不是他，而是被初代替换成了他的至亲之人！

第八世的阿芜、第七世的抚琴使、甚至第一世的授业恩师……他们的魂魄在川底凝结成冰，封存着楚无尘被篡改的记忆。这些冰魂在孽镜台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诉说着他们的冤屈和痛苦。

“你以为遗忘是慈悲？”冥主的声音在楚无尘耳边响起，他缓缓撕下黑袍的一角，露出心口跳动的血泉。楚无尘定睛一看，那血泉的泉眼竟然是往生阁主的右眼！

“这些冰魂，才是你真正的‘忘川水’。”冥主冷冷地说道，“它们承载着你的记忆，你的痛苦，你的悔恨。而你，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楚无尘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独的行者，每一世都在忘川河畔徘徊，等待着下一世的轮回。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就在楚无尘陷入绝望的时候，他的城池烙印突然暴长，如同一条咆哮的巨龙，护城河与忘川河交汇在一起。刹那间，十万冰魂苏醒过来，它们化作无数利刃，如疾风骤雨般刺向冥主。

然而，冥主却不慌不忙，他轻轻一挥袖，忘川水便凝成了初代的幻影。这幻影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十万冰魂尽数吞噬。

“善哉……第十世的劫灰，该燃了……”冥主的声音在忘川河畔回荡，带着一丝淡淡的悲悯。

血珠中的残魂突然产生共鸣，仿佛被某种力量唤醒。往生阁主的身影在九珠之间闪烁，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孟婆手中的陶瓢竟然开始自动重组，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操纵着它。瓢中渐渐浮现出楚无尘第九世真正的命轨——那是一个令人震惊的画面。

楚无尘抱着一个死去的婴儿，跪在往生河的源头。他的表情充满了绝望和哀伤，手中紧握着无相剑，毫不犹豫地将剑尖刺入自己的命门！

“原来我早已饮过……”楚无尘的魂魄突然脱离身体，化作一只金色的乌鸦，径直扑向孽镜台。

孽镜台剧烈地震动起来，镜面在金乌的撞击下瞬间炸裂，无数碎片四散飞溅。然而，就在这破碎的镜面上，第九颗血珠如流星般划过，准确地融入了婴孩的眉心。

随着血珠的融入，往生阁主的铠甲像是被抽走了力量一般，层层剥落。最终，铠甲完全褪去，露出了一个与楚无尘少年时一模一样的真容。

就在这时，冥主手中的命簿突然燃烧起来，熊熊烈火将其吞噬。然而，令人惊奇的是，火焰并未将命簿烧成灰烬，而是在灰烬中凝聚成了第十扇轮回门。

“请吧，第十世的劫灰……”冥主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威严。

忘川河水突然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迅速地干涸下去，河床也在这一瞬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这道缝隙深不见底，仿佛是通向地狱的深渊一般。

就在这时，从那道缝隙中缓缓升起了一块黑色的石碑。这块石碑通体漆黑，上面刻着一些古老的文字，正是初代手札的终章：“九世饮川非为忘，十世劫灰始见真。”

楚无尘凝视着这块石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无相剑，猛地刺向那块石碑。只听“咔嚓”一声，无相剑的剑身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然而，就在这道裂纹出现的瞬间，一股黑色的液体从剑身的裂缝中喷涌而出。这股液体正是楚无尘前八世所饮下的忘川水！

忘川水如同一股洪流一般，狠狠地冲刷着那块黑色的石碑。随着水流的冲击，石碑上的碑文竟然开始发生变化。原本的文字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文字：“宁碎轮回不饮川，愿焚十世证无尘。”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往生阁主突然动了。他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地冲上前去，一把夺过孟婆手中的陶瓢，然后将瓢中的忘川水全部浇在了城池的烙印上。

“父亲，这次换我来替你记住……”往生阁主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他的身躯在水雾中渐渐消散，最终化作了一道裂纹，爬上了无相剑。

随着往生阁主的消失，冥府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一般。在这恐怖的轰鸣声中，楚无尘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婴孩，毅然决然地踏入了第十扇门。

而在他的身后，忘川河开始倒流，河水如同倒流的时光一般，缓缓地流淌着。每一滴水中，都映照着往生阁主最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