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劫无相书 第14章 血月初照三途河

楚无尘的手指轻触着玉佩背面的“诛魔令”刻痕，潭水浸湿的衣衫紧紧贴在后背。心口的船锚印记蓦地发烫，他身形不稳，踉跄着后退两步，青冥剑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漆黑的痕迹。

“咔嚓——”

朱砂泪表面的第四道裂痕缓缓延展，一滴猩红的液体渗出，滴落于地，竟幻化成燃烧的莲花。火焰中，阿芜的虚影若隐若现，她的手指向潭心的漩涡，嘴唇轻动，仿佛在说着：“渡河……”

血月高悬中天之际，潭水再度翻滚沸腾。此番，楚无尘终于看清——漩涡中心漂着半截朽木舟，船头莲花印与昨夜毫无二致。冥河依旧身着破旧蓑衣，船桨击打水面，发出阵阵空洞回响：“生者上船，需押一魂。”

楚无尘手持长剑，直指船头：“我要见真正的轮回井。”

“可以。”冥河缓缓掀开斗笠，其腐烂的半边脸布满黑色晶丝，“用你昨夜所捡玉佩当作船资。”

玉佩应声飞出，直朝船头飞去，冥河则用晶石牙齿紧紧咬住挂绳。楚无尘纵身跃上船头的一刹那，七十二盏血色灯笼从河底缓缓升起，每盏灯芯皆锁住苦苦挣扎的魂魄。距离最近的那盏灯中，紫袍修士的残魂正用指尖鲜血在灯壁上奋力书写：“小心摆渡人...”

木舟自行飘荡，冥河的嗓音低沉沙哑，伴随着潺潺水声：“第一程，渡妄念。”

血月骤然分裂为九轮，河面之上无数倒影显现。楚无尘望见自己身着紫微宫道袍，脚下踏着玄真观弟子的尸首。倒影中的“他”手持染血的青冥剑，剑尖挑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那是阿芜的。

“不过是幻象罢了。”楚无尘紧闭双目，凝心定神，然而耳畔却传来真实的剑刃入肉之声。待他睁眼时，幻象中的血剑已然刺至眉心！青冥剑自动横挡，双剑相击迸发出的火星引燃灯笼，万千冤魂的哀嚎声响彻，震得木舟几近倾翻。

冥河猛地将船桨刺入自己心口，晶石心脏中泵出幽蓝液体。河面须臾间冻结，所有倒影皆破碎成冰碴：“第二程，渡痴怨。”她舔舐着桨尖的蓝血，“是时候偿还利息了。”

冰层之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钟声，楚无尘的劫眼如被千万根细针同时刺痛——七十二具浮尸正在冰层下游动！它们腐烂的手掌紧贴冰面，留下的掌印冒着滚滚黑烟，恰似恶魔的爪痕。最为年长的那具尸体蓦然开口，其声恰似昨夜裂隙中的腐尸，阴森恐怖：“第九次……你还要害死她……”

朱砂泪忽地迸射出耀眼的红光，阿芜的残影如鬼魅般瞬间凝实。她掌如疾风，击碎冰面，如饿虎扑食般擒住老尸的脖颈：“说！是谁在操纵往生舟？”

老尸眼眶中的晶石突然爆裂，黑烟如墨龙般凝聚成紫微宫符咒。阿芜的残影被符咒击中，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跌回朱砂泪前，泪珠表面又新增两道裂痕，宛如破碎的琉璃。

冥河发出犹如夜枭般的笑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他可是你第八世斩杀的师弟。”船桨轻点冰面，昔日的场景如画卷般在眼前展开：玄真观的大殿内，楚无尘的剑如闪电般刺穿青年修士的丹田，而对方至死都紧握着刻有“诛魔令”的玉佩，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执念。

冰层轰然碎裂，如破碎的镜面，木舟坠入血色旋涡，如被吞噬的孤舟。楚无尘在激流中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船帮，看见冥河蓑衣下伸出的晶石触须，正贪婪地吸收着水中的怨气，如恶魔的獠牙。旋涡底部浮现出青铜巨门，门上七十二颗兽首衔着锁链，仿佛是通向地狱的大门，而尽头拴着的正是那熟悉的混沌碑碎片。

“第三程，渡...”冥河的话音未落，九轮血月同时射出如血柱般的光柱。楚无尘怀中的朱砂泪突然浮空，阿芜的残影在光柱中痛苦地蜷缩着，如风中残烛：“血月...禁制...”

冥河猛地扯断颈间的晶石项链，黑血如喷泉般喷溅在兽首门环上：“快进去！”青铜门开启的刹那，无数紫微宫修士的虚影如幽灵般从血月中跃出，为首者手持的正是那令人胆寒的诛魔令原件！

楚无尘撞入青铜门内，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黑暗中有女声轻叹：\"你终究来了...\"

七十二盏青灯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次第亮起，照亮了壁上浮雕：初代无相尊主犹如开天辟地的神只，双手撕裂混沌，左半身化作汹涌澎湃的冥河，撑船渡魂；右半身则凝成庄严肃穆的紫微宫主，执掌天规。壁画的尽头，阿芜的前世宛如一朵凋零的花朵，跪在往生舟上，胸口插着半截青冥剑，如泣如诉。

朱砂泪仿佛拥有了生命，突然挣脱掌控，如一颗红色的流星，嵌入壁画中阿芜的眉心。整座地宫开始剧烈震颤，楚无尘的船锚印记犹如燃烧的烙铁，熠熠生辉。冥河的声音如同惊雷，穿透石门：“用你的血唤醒碑文！”

青冥剑犹如闪电划破掌心，血珠如点点红梅溅上混沌碑。碑文浮现的瞬间，楚无尘如遭雷击——那些蝌蚪状的文字，竟与寒潭古碑如出一辙！

“找到……其他碎片……”阿芜的残影从碑中缓缓走出，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宛如仙子降临凡尘。她的指尖轻点楚无尘心口，船锚印记瞬间化作一把神秘的钥匙形状：“幽冥九关，关关蚀魂……”

石门突然炸裂，紫微修士的剑气如狂风暴雨般劈碎三盏青灯。冥河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进来，晶石心脏只剩下半颗，仿佛在诉说着她的不甘。她癫狂大笑，声音如同夜枭的嘶鸣：“血月现，往生乱！你们逃不过……”

楚无尘紧紧揽住阿芜的残影，挥剑劈向浮雕中的初代尊主。裂缝中迸发的混沌之气犹如汹涌的波涛，吞没了追兵。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寒潭岸边。怀中的朱砂泪彻底黯淡无光，而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中，隐约浮现着半轮尚未褪去的血月，宛如一只狰狞的巨兽，俯瞰着世间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