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踉跄一步,身形不稳,难以置信地睇视着慕徊灵。
“姑娘,此番叫我来做证人,反而倒打一耙,算什么意思?”
慕徊灵双臂环胸,“是证人、是凶手都是一时的身份,那报官的也可能是嫌犯,人本就复杂,空口白牙说不清,才需要诸多证据环环相扣、相互印证,清欢姑娘,我说得对吗?”
清欢只是闭了闭眼,很快就镇静下来,“既然是姑娘提出的质疑,还请姑娘举证。”
慕徊灵红唇轻翘着弧度,“清欢姑娘,我从未指证你是凶手。”
“?”清欢捏着衣襟,楚楚可怜道,“那为何姑娘要如此问我?这难道不是意图说明我憎恶官臻,又不能提供不在场的证明,借此将罪责扣在我头上吗?”
“难道你不憎恶官臻吗?”
“我……可我只是想活命,惹上人命官司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清欢眼睫轻颤,眨落几滴泪。
慕徊灵笑语盈盈:“所以你承认,你是恨官臻的。”
说不恨,怕是也没有人相信。
“死于非命,多是因情杀、仇杀,为谋利而杀,你既对他有恨,怎么不可能下手?”慕徊灵霍然握住她轻抖的手,眸光炯炯,“清欢姑娘,可万万要说真话。”
罪与非罪,攻心为上。
清欢也停止脆弱的哭泣,毫不掩饰眼中恨意:“一个**熏心、戕害无辜之人,我不恨他,难道要怜悯他死相凄惨?”她只怕他死得不够惨,才符合人之常情。
官夫人这会儿却出奇的沉默。
沉默到诡异的地步。
约莫是累了,疲态尽显,虚假的慈悲面上无甚悲痛之情。
人人唾骂官臻,而背后纵容他的官夫人也未尝少受官氏家主指责。
这祸害一死,她落了个清静。
而清欢别过脸,双目逃脱她的逼视,麻木地瞪着地面,“姑娘,若昨夜我没有藏在床底,也许就已经死了,我不过是借着这么一点运气,苟活到了现在,你觉得,我会担心被斩首?”
越言说,越苍白无力。
无力的是,自证本就困难,一个婢女无权无势要如何破局?
慕徊灵转身,“所以,现在还需要查啊,再回官臻的私宅,回到案发现场,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应庆幸,案发之后,官府在第一时间是通缉我、捉拿我,反倒没有先行破坏屋中布局。”
“清欢姑娘,我不妨与你直言,若能证明你昏迷,那你所言确有可信程度,若不能证明你昏迷,你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事实就是这么残忍。
清欢苦涩而牵强地勾起一抹笑,顿顿地点头,“那便随你们。”
……
熹微天光,拂晓而至。
官臻的私宅中,慕徊灵找寻着存疑物品。
“谢三,听说你擅于岐黄之道,可能辩得清楚熏香成分?”慕徊灵手持着一个香炉凑到谢沉云身侧,那炉中剩余一点残末,或许正是清欢昏迷的证明。
要么是普通的香料,要么就只能是迷药。
如果是迷药,清欢与官臻那时候共处一室,会陷入昏迷便也说得通了。
如果不是,那清欢大概率是在撒谎。
谢沉云手一摊开,示意慕徊灵把香炉递过去,“我看看。”
余粉复燃,散发出微弱的烟气,慕徊灵凝视着谢沉云的侧脸,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眼睫低垂却纤长、薄唇含珠,加上这细嗅蔷薇般的神态……
讲真,她评价到:赏心悦目。
嚯,这谢三办案时,还颇有几分姿色嘛!
“谢三,这个能辨认出来吗?”她抬手,也扇闻了一下。
不然显得她不办正事。
谢沉云眉头倏地蹙着,又立时伸手捂住慕徊灵的口鼻,“别闻了。”
“唔唔……”
慕徊灵眨巴眨巴眼睛,谢沉云已经熄灭了熏香。
“唔……呜呜?”她想说话,奈何实在是吐不出清晰的字句。
烟雾散尽之后,谢沉云搁置下物什,沉着脸擦手。
不是这人有病啊?
明明是他捂了她的嘴,差点憋死她,这会儿装什么嫌弃?
她不过就是呼吸了几下,他犯得着这架势?
谢沉云清清冷冷道:“不是迷药。”
一聊正经事,慕徊灵除了好奇还是好奇,顷刻就转了态度要追问,“那,所以说……”
“是毒药。”
谢沉云:“有醉仙桃。”
慕徊灵庆幸自己没有过量吸入。
“所以清欢没有扯谎,是这醉仙桃将她迷晕了?”
谢沉云补充道:“此物除了镇静麻醉之用,亦有致幻之效。”
过量吸食则会致死。
“但是清欢当时只是昏迷了,官臻不会是中毒而亡的。”
谢沉云却冷漠地批判:“你怎能信了那人的话,就不可能是她带着醉仙桃来,毒死了官臻?而后捏造事实、推诿责任,声称是有其他人进入官臻的宅邸?”
“那她藏在床下,当如何解释?”慕徊灵客观地向他提问。
谢沉云:“事发之后,官氏来人,让她不得脱身,不得已匿形此处。”
“想要官臻命的人怕是多了去了,她本就在官氏长居,这醉仙桃主产于南方,又受管控,她怕是得不来的。”她即刻反驳起来。
纵使她也曾对清欢抱有怀疑,然事实不清,又未有其他佐证,不能够主观臆断。
谢沉云将香炉罩住,保存物证。
“你说的,这只是猜测,南方的醉仙桃出现在雾襄,不合常理,要杀官臻的大抵不会是寻常人。”
慕徊灵托腮道:“所以,谢沉云,你也认为不该是她下的毒手吧!这种半真半假、半信半疑的处境,理应选择对她有利的剖析。她证词中出现的一男一女,带着醉仙桃来,更可能是南方人!”
谢沉云嘴角微衔冷意,“你也是南方人。”
“好你个谢沉云,这时候了还要同我……”慕徊灵欲骂又止。
谢沉云亲自收整好那些证据后,让人带了出去,抬腿离开这遍地干涸血迹的污垢之地。
“慕四,不要在此处逗留了。”
“谢三,你说是情杀还是仇杀?”慕徊灵追上他。
“官臻死得太巧了。”
谢沉云无厘头地道出这么一句,叫慕徊灵心若石沉。
“有人做局?”她半知半解。
“不知。”
慕徊灵慢下步子,凝重地提起:“那清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