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谪仙 第16章 更衣室的针孔

游泳课是南方大学体育必修项目。叶徽站在体育馆玻璃幕墙前，阳光透过水面折射的光斑在他苍白的脸上晃动。他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时，手指微微一顿——锁骨下方还留着淡粉色的疤痕，像一条蜈蚣伏在皮肤上。那是三个月前云姐用烟头烫的。

\"叶同学，你的体检豁免申请被驳回了。\"体育老师敲着记录板，\"校医说肾功能指标已经接近正常值。\"

更衣室弥漫着沐浴露和潮湿毛巾的气味。叶徽选了最角落的柜子，脱下衣服时听到身后几个男生刻意提高的议论声。

\"听说他那个不行了？\"

\"女明星玩坏的嘛...\"

\"你看他腰上那些疤...\"

叶徽把毛巾挂上门钩，忽然发现挂钩侧面有个反光点。他凑近观察，在塑料外壳接缝处发现直径不到两毫米的黑色圆点，正对着更衣区域。

针孔摄像头。

记忆闪回三个月前的酒店套房，苏芳举着红酒瓶轻笑：\"小叶，你知道圈里多少人想拍你的身体吗？\"当时他醉得视线模糊，只记得闪光灯像暴雨般亮起。

\"同学，借过。\"有人撞到他肩膀。叶徽用身体挡住可疑区域，从储物柜取出针灸包，抽出最细的一根毫针。

他假装系鞋带，用针尖挑开摄像头外壳。这种微型设备必须近距离接收信号，意味着偷拍者就在体育馆内。拆下的存储卡只有米粒大小，被他藏进舌下。

泳池边的氯气刺痛眼睛。叶徽入水时听到看台上女生的惊呼，他刻意用扭曲的泳姿游完全程，像条受伤的鱼。上岸时体育老师皱眉：\"你以前没学过游泳？\"

\"小时候溺过水。\"叶徽擦着头发撒谎。余光扫到看台后排穿灰色连帽衫的男生，对方正低头摆弄手机，膝盖上放着单反相机包。

更衣室人声鼎沸时，叶徽注意到灰帽衫悄悄溜向器材室。他隔着门缝看到对方取出接收器，屏幕上正是更衣室的实时画面。男生颈后有个显眼的蜘蛛纹身——校报记者团的标志。

\"2018年产的Rx300微型发射器。\"叶徽推开门，声音像浸了冰水，\"有效传输距离50米，市价两千八。学生可负担不起。\"

灰帽衫吓得撞翻三脚架：\"是...是芳姐工作室的人给我的！他们说拍到你换衣服就给三万！\"

叶徽拾起相机包里的记者证：\"张明哲，新闻系大三？\"他按下手机录音终止键，\"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把芳姐助理的联系方式给我，或者明天和性骚扰指控一起上校园头条。\"

夕阳把两人影子拉长在器材室墙上。叶徽接过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时，发现对方手指在发抖。他突然想起前世父亲处置偷拍叶家女眷的仆人时，那个瘦小男人也是这样颤抖着跪在青石板上。

\"你该庆幸活在这个时代。\"叶徽把存储卡扔进矿泉水瓶，\"告诉你的雇主，再靠近我十米范围内——\"他拧紧瓶盖，看着沉底的存储卡，\"下次泡在里面的会是他的眼睛。\"

回宿舍路上，叶徽拐进二十四小时药店。他买了三盒不同品牌的创可贴，在柜台前拆开包装，将灰帽衫偷拍的存储卡混入其中。穿白大褂的店员打哈欠时，他已经把贴了创可贴的矿泉水瓶扔进不同方向的三个垃圾桶。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在空荡走廊格外清晰。叶徽刚推开门就闻到香水味——梳妆台上多出个爱马仕手提袋，里面装着全新未拆封的某品牌泳裤。手机屏幕亮起，陌生号码发来彩信：照片里他今天买的创可贴正躺在某个垃圾桶里。文字只有一行：

「你拆摄像头的手法很专业——云」

叶徽拉开窗帘，对面宿舍楼有道反光一闪而逝。他慢慢把泳裤剪成碎片，扔进马桶冲走。水流漩涡中，前世记忆浮沉——十五岁那年，他也在叶家祠堂这样烧过丫鬟塞进他枕头下的鸳鸯绣帕。

马桶里的最后一片泳裤碎片打着旋消失在下水道。叶徽盯着恢复平静的水面，突然抬手关掉了浴室的灯。黑暗中，对面宿舍楼那道可疑的反光更加明显——六楼最右侧的窗口，望远镜镜片的冷光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他摸出针灸包里的三棱针，在窗玻璃上轻轻划了一道。这道细痕正好将对面楼的光点分割成两半。透过裂缝观察，反光果然轻微晃动了一下——对方在调整焦距。

叶徽嘴角浮起冷笑。他故意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做出要换衣服的样子，然后突然拉上窗帘。手机几乎立刻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未知号码\"的来电显示。

\"小叶，\"云姐的声音像涂了蜜的刀片，\"你比以前敏锐多了。\"

\"比不上您关心学生的热情。\"叶徽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自己则走到衣柜前，从暗格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子。盒子里躺着三枚清代的乾隆通宝，是他上周在古玩市场淘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声响：\"那个记者是个蠢货，不过...\"她吐出一口烟，\"芳芳倒是很欣赏你今天游泳的样子。\"

铜钱在指间翻转，叶徽想起前世在叶家私塾里学过的《周易》课。他随手起了一卦，得\"风地观\"变\"山地剥\"——群阴剥阳之象，正应此刻处境。

\"替我谢谢芳姐的泳裤。\"叶徽看着卦象轻笑，\"可惜尺寸大了两号。\"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叶徽能想象云姐此刻的表情——她最恨别人暗示她不够了解自己\"所有物\"的细节。

\"明天下午三点，\"云姐的声音冷了下来，\"云裳大厦22层。带上那个存储卡。\"

\"恐怕不行。\"叶徽用毛巾擦拭着铜钱上的汗渍，\"明天我有针灸实验课。\"

\"你以为在跟谁说话？\"云姐突然抬高了声调，电话里传来玻璃杯砸碎的声音，\"你那些小把戏在我眼里就像...\"

\"像您右手腕上的cartier手表？\"叶徽突然打断她，\"表盘七点位置有划痕，是去年生日宴会上芳姐摔香槟瓶时溅到的。\"他停顿一下，\"顺便问一句，您戴的那对翡翠耳坠，左耳的镶爪是不是松了？\"

电话那头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云姐果然下意识去摸耳坠。叶徽勾起嘴角，这是原主记忆里的细节：云姐的耳坠是定情信物，她紧张时总会无意识触碰。

\"你...\"云姐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对了，\"叶徽继续道，\"请转告对面楼的朋友，佳能EF 400mm f\/2.8的镜头不适合室内偷拍。逆光环境下对焦慢，还容易产生眩光。\"他轻轻叩击三棱针，\"尤其是当镜头前突然出现尖锐物体的时候。\"

电话被猛地挂断。叶徽看着恢复漆黑的手机屏幕，铜钱在掌心排成一条直线。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对面楼的反光消失了。

他刚松了口气，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短信。一张照片慢慢加载出来：叶徽站在中药柜前抓药的侧影，拍摄角度明显来自药店天花板角落。附言只有一句话：

「你舌下藏卡的样子真可爱——芳」

叶徽的指尖瞬间冰凉。他原以为今天只遇到一波偷拍者，没想到芳姐的人早就埋伏在药店。这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双重监视下。

他快步走向书桌，从抽屉里取出校园地图。药店、体育馆、宿舍三点连线，正好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这不是巧合，而是精心设计的监视网。叶徽用红笔圈出三角形中心：那里是文学院的古籍阅览室，全校唯一没有安装监控的场所。

凌晨两点，叶徽悄无声息地溜出宿舍。月光下的校园像一幅水墨画，他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每一步都精准避开巡逻路线。前世在叶家大院躲避父亲查夜的经验，此刻派上了用场。

阅览室的门锁是老式的铜芯弹子锁。叶徽从发髻里取出一根钢丝——这是他这些天用针灸针改造的。五秒后，锁舌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尘封的书香扑面而来。叶徽没开灯，借着月光找到《四库全书》的医家类书架。当他抽出《本草纲目》金陵版影印本时，一张泛黄的借书卡飘落在地——最近一次借阅记录是三个月前，借阅人签名龙飞凤舞：林云。

叶徽瞳孔骤缩。这本书恰好记载着治疗肾阳虚的秘方，而借阅日期正是原主被送进医院的前一天。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阅览室陷入黑暗。叶徽听见窗外传来高跟鞋敲击青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窗前。

\"小叶，\"芳姐的声音透过窗缝飘进来，带着甜腻的笑意，\"你知道《本草纲目》里说，阳起石要配什么才能治不举吗？\"

叶徽的呼吸停滞了。他缓缓后退，手指摸向书架上的青铜镇纸。

\"是夜交藤哦。\"芳姐轻笑，\"就像现在这样——深夜相会，才能药到病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