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古琴的余韵,混合着药草苦涩的气息。叶徽的手指轻轻抚过\"冥泉\"琴的琴弦,暗红色的龙筋弦在晨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陈墨安静地躺在石床上,呼吸已经平稳,但眉心处仍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形如半片梅花。
叶七将油灯拨亮了些,昏黄的光线在墙面上跳动,照出那些古老药柜上密密麻麻的标签。白老爷子靠在藤椅上,手里捧着那本琴谱笔记,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页的影书...\"老人干枯的手指停在某一页上,\"提到了'七音锁'。\"
叶徽接过册子,对着灯光调整角度。纸张纤维间隐藏的文字逐渐显现:
「七音锁,镇天门。弦弦血,声声魂。欲破此局,先解其音。」
窗缝中透入的晨光正好照在这行字上,纸面突然浮现出几道细如发丝的纹路,组成一张微缩的七弦琴图样。每根弦上都标着一个奇怪的符号,既不是汉字,也不是叶家符文。
\"这是...\"叶七凑过来,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仙家云篆?\"
叶徽的指尖轻轻触碰那些符号,纸面竟然传来细微的震动感,像是触碰了某种活物。更奇怪的是,当他试图描摹第一个符号时,手指突然传来刺痛,一滴血珠渗出,落在符号上。
血珠接触纸面的瞬间,整个琴图亮起暗红色的光芒。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墙上的药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陈墨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眉心的红痕突然裂开,渗出一滴血珠,悬浮在空中。
\"血引!\"叶七惊呼,迅速从药柜抓出一把朱砂撒向那滴血。血珠与朱砂相撞,竟然在半空中燃烧起来,发出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中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一座青砖砌成的石室,中央是一座白玉桥,桥上站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人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背影与叶徽记忆中父亲的身影完全重合;另一人则隐在阴影中,只能看到一双苍白的手,正缓缓掐向长衫男子的后颈。
\"父亲!\"叶徽下意识伸手,画面却突然扭曲消散。燃烧的血珠化作一缕青烟,在空中盘旋片刻,最终钻入了古琴的第七根弦。
琴弦发出\"铮\"的一声清响,自行振动起来。暗红色的弦线变得更加鲜艳,像是被鲜血浸透。叶徽注意到,琴身上原本几乎不可见的纹路此刻清晰可辨——是七道细如发丝的凹槽,从琴头延伸到琴尾,每道凹槽都对应一根琴弦。
白老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琴谱上。血渍恰好覆盖了第三个符号,纸面立刻被腐蚀出一个焦黑的洞。
\"毒...毒性发作了...\"老人艰难地说道,灰白的胡须上沾着血沫。
叶七迅速取来银针,但这次针尖刚刺入穴位就变黑了。叶徽翻开老人的衣领,发现他锁骨处的皮肤下已经出现了细小的红色纹路,与陈墨之前的症状一模一样。
\"不是蛊毒...\"叶徽的声音沉了下来,\"是'血线牵'。\"
血线牵——叶家古籍中记载的禁术,以血脉为引,将多人的性命连接在一起。中术者同生共死,一人亡则俱亡。
叶七的脸色变得惨白:\"青玄是想...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开启地宫的祭品?\"
地下室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叶徽将手掌贴在古琴上,琴身的寒意透过皮肤直刺骨髓。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迅速翻开琴谱的最后一页。
空白页面上,几滴鲜血正缓缓移动,组成一行小字:
「七弦断,天门开。魂归处,因果来。」
与琴背面的刻字只有一字之差,意思却截然相反。
\"我们被误导了。\"叶徽的声音很轻,\"不是'七弦合',而是'七弦断'。\"
陈墨突然从石床上坐起,眼睛依然紧闭,却准确地面向叶徽:\"聪明的哥哥...\"她的声音又变成了青玄的腔调,\"可惜太晚了...\"
她的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皮肤下那些红色纹路再次活跃起来,最终在掌心汇聚成一把匕首的图案,刀尖正对着腕部的动脉。
\"五月十八...\"她的嘴角扭曲着,\"要么你带着所有人的血来地宫...要么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面前...\"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猛地后仰,重重摔回石床。掌心的匕首图案却留了下来,刀尖处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叶七急忙上前施救,却发现陈墨的脉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另一边,白老爷子也陷入了昏迷,呼吸变得断断续续。两人手腕内侧同时浮现出一根红线,正缓慢地向心脏方向延伸。
\"血线牵发作了...\"叶七的手微微发抖,\"等红线到心口...\"
叶徽沉默地看向古琴。七根弦在晨光中泛着血色的光泽,仿佛在等待什么。他忽然从腰间取出短剑,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滴落在琴弦上,立刻被吸收得干干净净。随着血滴渗入,第一根弦突然自行绷断,发出\"铮\"的一声脆响,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陈墨和白老爷子的呼吸同时平稳了一些,手腕上的红线停止了蔓延。
\"以血易命...\"叶七恍然大悟,\"你要用自身精血为他们续命?\"
叶徽没有回答,继续将血滴在第二根弦上。当第三滴血落下时,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三个黑衣人持枪闯入,为首的正是赵鹰。
\"终于找到你们了。\"赵鹰的枪口对准叶徽,\"把古琴交出来。\"
叶七挡在琴前:\"这是叶家遗物,你们没资格...\"
\"砰!\"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叶七的肩膀绽开一朵血花,老人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药柜。
叶徽的手依然悬在琴弦上方,鲜血顺着指尖缓缓滴落。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赵处长,你知道这琴弹响的后果吗?\"
赵鹰冷笑:\"少装神弄鬼。首长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拿不到的。\"
他的手指向琴身:\"那上面刻的是时空桥的开启方法,首长等了二十年...\"
话未说完,赵鹰突然闷哼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截染血的刀尖从前胸透出。他身后,一个黑衣人缓缓摘下面罩,露出芳姐那张美艳的脸。
\"多谢带路。\"她甜腻地说道,抽回匕首。赵鹰像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
芳姐踢开尸体,缓步走向叶徽:\"青玄大人改主意了。\"她的红唇弯成一个妩媚的弧度,\"他愿意用你父亲的命,换你手中的琴。\"
叶徽的指尖还悬在第三根弦上方,血珠将落未落:\"我父亲还活着?\"
\"活着,也不算是活着。\"芳姐把玩着匕首,\"时空桥上的时间是不流动的...你父亲就卡在桥中央,二十年如一日...\"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把琴给我,否则...\"匕首指向昏迷的白老爷子和陈墨,\"他们立刻就会死。\"
叶徽的目光扫过芳姐的手腕——那里缠着一圈红绳,绳上穿着七颗玉珠,与戏服内衬的七星排列一模一样。
\"戏服是你准备的。\"这不是疑问句。
芳姐轻笑:\"聪明。那件戏服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浸了'血线牵'的药引...\"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一个梅花烙印,\"就像这样,把我们所有人的命都连在了一起。\"
叶徽的瞳孔微缩。那个烙印与陈墨眉心的红痕如出一辙。
\"青玄到底想干什么?\"
芳姐的笑容扩大了,红唇几乎裂到耳根:\"重启甲戌年的仪式...完成你父亲没做完的事...\"
她突然扑向古琴,匕首直取叶徽咽喉!叶徽侧身闪避,同时按下琴轸,第三根弦应声而断。
\"铮——\"
琴音如利剑出鞘,芳姐的动作突然僵住。她惊恐地低头,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正在一根根断裂,玉珠滚落一地。
\"不...这不可能...\"她的皮肤开始龟裂,暗红的液体从裂缝中渗出,\"青玄大人答应过...\"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就像瓷器般碎裂开来,化作一滩血水。另外两个黑衣人也同时惨叫倒地,转眼间就没了气息。
叶七挣扎着爬起来:\"血线牵...被破了?\"
叶徽摇头:\"只是暂时切断。\"他看向剩下的四根琴弦,\"要彻底解除,必须断掉所有连接。\"
陈墨和白老爷子的呼吸已经平稳许多,但手腕上的红线依然存在。叶徽继续将血滴在琴弦上,当第五根弦断裂时,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墙面上浮现出无数血色符文,组成一个巨大的五瓣梅图案。
梅心处,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
「甲戌门开,因果自来。七弦尽断,魂归故宅。」
叶徽的手停在第六根弦上方。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叶七:
\"老宅...是不是有间琴室?\"
叶七的脸色变了:\"有...老爷的琴室,在地下密室...\"
\"带我去。\"叶徽抱起古琴,\"必须在五月十八日前完成仪式。\"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琴身上。最后两根弦在光线下几乎透明,像是随时会消失一般。叶徽的血滴在上面,竟然发出\"嗤嗤\"的声响,像是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
五月十八日,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