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舟棋知道,抓妖局绝非表面那样光鲜亮丽,永远给人带来生机与希望。
在人看不见的黑暗中,他寸步难行。
那日他和张灵玉到了山顶上,却意外发现了一众黑衣人在掘坟偷尸,只听见张灵玉低吼一声魔道杂碎,便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和那群人打到了一处。
杨舟棋作为一个正道新徒,剑术不精,甚至连气诀跟符箓都不知道怎么使,又看不得自家师父遭人平白欺负了,匆匆提剑迎敌。
可张灵玉并非高估自己实力,只恨自己竟然碰上了高手如云的红袖招行家,出手就是致命招式,他还要顾及身后的徒弟,不出意外,被那行家出手重伤,昏迷不醒。
杨舟棋又非其他人的对手,眼睁睁的看着张灵玉被掳走,就在自己要被一柄飞刀刺穿喉咙,此时顾清秋带着人冲上来,救走了奄奄一息的少年。
至于张灵玉,早在顾清秋冲上来之际,被金成泽及其众人带走了。
他先被救回后,由于重伤在医馆昏迷了几日,再度睁眼后,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处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杨舟棋不言而喻,这是被人暗算了。
这是有人要他的命。
果不其然,面前站着的一男子,正以一种阴毒的眼神打量着他。
杨舟棋不认识他,但不妨碍有人认识他。他不算聪明人,但他足够有心。纵观抓妖局上上下下这么些人,想他如此刚进门连新秀都算不上的普通人,竟能得到上司高管如此赏识,早已是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解悠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杨舟棋,试图在他的眼里看出蛛丝马迹,哪怕是一分恐惧,都能让他感到无边兴奋。
可惜没有。
他自从六岁就跟在了顾清秋和张灵玉后面,直到如今已经足足二十年,可顾清秋从未拿正眼瞧过他。
解家长子,那曾经也是一度被誉为能追上四大首席的天才少年。
却比不上一个刚刚进门不过数月的废物。
他恨,所以他一定要毁了他。
杨舟棋抬头,他倔犟,他不服输。身上的疼痛让他快要窒息,两道剑眉不由得凝聚在一处,永不熄灭的火焰在他眼眸中烧,杨舟棋拼尽全力抬眸,俯视着面前之人。
解悠不禁冷笑一声,抬手示意身后之人出去,地牢的门随着他放下的手而关闭,解悠慢慢的走上前去,露出一丝嘲讽。
“杨、舟、棋。”
解悠一字一句的念着他的名字,越念的深,他就越恨。
杨舟棋眼底闪过一丝冷漠,他突然想起来这张面孔,貌似是在暗卫科见过两次。应该是顾清秋手底下的不知道哪个小组长。
“别看了,顾科长现在可顾不上你。”解悠扯了扯嘴角,眼神中带着十足的坏笑,道:“你居然跟着魔道有勾结……杨舟棋,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杨舟棋一听魔道二字,眼里的冰冷直入谷底,他沙哑着嗓音道:“我没有。”
“你没有?”解悠不可置信的大笑了两声,在绑着他的柱子面前踱步,叹了口气,“杨舟棋啊杨舟棋,你不能仗着孟远归是你舅舅,顾科长给你三分薄面,张灵玉那家伙是你师父,就如此目中无人,胆敢勾结魔道之人?”
“我说了我没有!”
“啪!”
一声沉重的巴掌声在四角暗沉的地牢中响起,解悠狠狠的打了杨舟棋一巴掌,直接把他一颗牙打飞了出去,解悠这一掌动了三分真气,他痛快的甩了甩手,眼底的快意快要涌出,“勾结魔道残害亲师父,你可真是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杨舟棋喷出一口血,怒目回视,眼神里多了一丝杀意。
“你瞪我?”
解悠挑了挑眉,手指指向自己,“你瞪我也没用,现在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
杨舟棋怒从心生,却呛得他咚咚咳嗽了几声,“你少颠倒黑白,我和师父上山办事,路遇魔道的人,师父遭了……”
“哟哟哟,杨舟棋你这是多看不起我们抓妖局呢?”解悠冷哼一声,“西山乃是抓妖局重镇之地,魔道之人说来就来,那我抓妖局岂不成了他人茅厕!”
“你少给自己开脱了,若非你假意讨好张科长,再用你那下三滥的手法蒙骗顾科长,卧底在这二位眼下,与你勾结的魔道之人怎会出现在西山!”
解悠胸有成竹,眼底尽是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你若说你不是,怎么魔道的人没先把你弄死?你可别说是他们大发慈悲,放你一马!”
杨舟棋算是明白了,解悠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把自己绑在这里,那就算好了十足的把握能把他拉下水。他再说多少也没用,这是一盘洗脱不干净的墨,他再解释,也只能是越抹越黑。
其实并非解悠万事俱备,乃是因为杨舟棋自己嘴笨罢了。
若是遇上的是着名嘴炮姐戴曦烨的话……
不对,解悠应该就没有张嘴说话的功能了。
……
解悠敢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来折腾杨舟棋,背后必有贱人指点。这个人并非他人,而是抓妖局大名鼎鼎的副局长,刘清堂。
世人皆知这刘清堂与戴曦烨乃是一族所出,却渊源颇深,一个想尽办法整死小辈,一个拼了命也要拉老头子下水。两人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谁也没得逞。除了东瀛一战那档子让整个正道蒙羞的事儿,戴曦烨被迫沉湖,可这段日子她又乘魔道的风而起,让刘清堂感受到了压力。
所以西山事变,是刘清堂的意思。扳倒戴曦烨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非易事。从她最在意的地方下手,张灵玉一出事,足够让她丢半条命了。
正如刘清堂的那句话,想要扳倒一个人,就要从那个人的最低处下手。
解悠作为抓妖局为数不多有能力,不受重视的角色,自然是刘清堂最满意的工具。有这个副局长在背后撑腰,解悠当然可以随便清除挡他路子的垃圾。
张灵玉,顾清秋,只要是在他头上的人,他要一个一个的搞掉他们,他要一步一步的爬上去。
解悠见杨舟棋不再言语,全当是他认罪,眼底的嘲讽更甚,“怕了?”
“我怕你奶奶个腿。”
解悠听闻杨舟棋爆粗口,不禁觉得很有成就感。他轻哧一声,“还挺硬气。”
“是,孟远归在外面卡着,我也不好动用暗卫科的人。”解悠道,“你且看着抓妖局怎么变得天。”
“张灵玉若是回得来,难言你师徒二人是什么成分……若是他真死外面了,那你这残害师父,叛徒的恶名,可就坐实了。”
解悠坏笑着,凑近杨舟棋,“你是希望他死了呢,还是活着呢?”
杨舟棋眼睛满布血丝,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撕碎。
解悠很满意他的反应,笑着站直了身体,拍了拍手道:“落入魔道之手,就算他师妹在,那张灵玉也是插翅也难逃。你就等着,我是怎么把你一刀一刀,送到地府去吧。”
“不适合你待的地方,就算你被捧成了明珠也难以消受。”解悠回头,阴毒的瞥了杨舟棋一眼,“如果你有下辈子,可要好好记得这句话。”
说罢,解悠像是沾了什么晦气似的甩了甩手,打开门招呼着外面的人进来,“伺候好他,少不了你们的。”
“是!”
随着那阵刺眼的光消失在门后,不等杨舟棋适应,尽是冰冷刺骨的铁鞭径直抽打在了他的身上,本就不堪一击的身体被狠狠的甩出一道显眼的血痕,像是刺激了那人,手上挥舞着的劲儿更足了。
地牢里并没有传来解悠想象中的惨叫,只有不堪入耳的辱骂和沉默的低吼。
杨舟棋的意志并未随着意识的消沉而泯灭。他想着,不适合自己的地方,凭什么要让他退缩。
那就要让整个世界适应自己!
所谓真正的勇敢,即使被重重宿命包裹,也要破茧而出。所谓真正的理想,即使在无尽深渊,也会熊熊燃烧。人生亦可燃烧,亦可**,但愿燃烧,耗尽所有的光芒。
……
“家主,副局长那边有消息了。”
解悠刚踏出地牢的大门,一旁的守卫就迎了上来,将一卷帛书递上,“是东瀛那边的消息。”
解悠手接过帛书时明显一顿,心中不禁嘀咕一声。东瀛那边自打那年一战后,几乎被戴曦烨灭门了,他为了自保便彻底断了联系。如今就算刘清堂再得势,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勾结。
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比勾结魔道的罪名还要严重啊。
可他现在完全是刘清堂那根麻绳上的蝼蚁,哪里还有退路。他咬紧牙关,心下一横,将帛书往怀里一带,便匆匆朝着西山的方向赶去了。